老佘抬头看着少爷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答非所问:“少爷,右臂还疼吗?”
钟铠钧眉头微皱,声音提高了几分:“什么痛不痛的!我问你话呢!”
老佘站起身,讪笑道:“说起来还没吃晚饭呢,少爷饿了吗?老奴下厨给你做碗面条去。”
“啪!”
钟铠钧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,他左手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,大声喝问道:“将军府中没有面食!我问是你,你怎么来了?我爹娘到底怎么样了?!”
老佘低下头来,又沉默下来,无言的悲痛刻进了他满脸的皱纹中。
钟铠钧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浓烈,他单手抓住老佘的肩膀,厉声喝问:“佘亚心!回答我!金安城到底怎么样了?!”
寂静,死一般的寂静,将军府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沉默许久后,老佘终于抬头,舍得缓缓开口,一字一句,满嘴苦涩。
“金……金安城……被屠了,没了。”
这句话如惊雷一般,炸响在钟铠钧耳旁,好似震得他神魂俱散!
他瞳孔猛然收缩,呆愣当场,喃喃自语:“你……说什么?你在说……什么?”
老佘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膝盖,瘫跪在地上,眼中苍凉,老泪纵横,大声喝道:“少爷!金安城没了!钟家没了!老爷和夫人也没了!”
这一次,老佘一口气吼了出来
将军府中鸦雀无声,将军府外几只乌鸦停在红墙头,蹦跳着歪着脑袋,打量着府中摇曳的烛火。
钟铠钧一言不发,握着茶杯的左手微微颤抖着。
半晌,瓷器碎裂声从他的手中传来,他摊开手,如骨灰般的白色齑粉从指缝中流下。
他声音颤抖,终于开口问道:“真……真的……真的假的?”
还不等老佘回答,钟铠钧突然双手抓住老佘的肩膀,眼中闪烁着光亮,自顾自地哈哈笑着。
“哎呦,佘叔咿,有些玩笑开不得,开不得的。”
“是不是又是我爹让你骗我回家用的下烂借口?”钟铠钧脸上的笑容僵硬,依旧哈哈笑着,“啧啧,真是什么借口都讲得出来。”
“不过呢,本将军赏他个好脸行吧?这几日,咱们就一起回去好吧?”
“不过是十几年没回去而已,我爹为了让我回去,连他没了这种借口都能编出来,还要拉着我娘一起。”
“切……呵,不给他面子也得给我娘面子,我回去就是了。”
他自顾自地说着笑着,一向少言寡语的他,在此时有些格外话痨。
老佘跪在地上听着哭着,本就脊背佝偻的他,此时更加弯曲如虾米,又像被抽了脊骨濒死的野狗,大口呜咽,大口喘息,不管是呜咽还是喘息,每一口都用尽全力。
有些事,心中早已明了,只是不愿接受,于是就只能用自说的言语织成外衣给自己披上。欺骗着自己,让自己误以为温暖的光辉还停留在身上。
老佘也用言语化成一把飞刀,将钟铠钧用言语织成的外衣狠狠剥下撕裂。
“少爷!醒醒吧!”
“金安城……没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