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子上的琴声并不是只有她听到,外面的人也听到了。
小吏们装点了银子过来禀告,那个在袁氏庄子上有个相好的小吏撇了撇远处烟雾缭绕山头,脸上表情难过,转头看了眼查看银子的春含雪,张了下嘴想说什么,被旁边的小吏看到,拿胳膊肘拐了她一下,示意她不要开口,这小吏瞪她一眼,犹豫了下,装出谦卑的模样,愁眉苦脸道,“大人,这袁氏庄子上,从昨天起就有人弹这怪曲儿,听得人心里麻麻的,比那院里的曲儿还要勾人,大人你不知道,前天,那庄子就有人住进去了,这次也不知是谁住,这两天总弹这种曲子像是要勾引谁,哎,可怜我那相好,小的上去找了好几次,在没见过他,跟了我三四年了,越是听这曲儿越是想他。”
说着,小吏还抹了下眼角,“早知道,就把他纳回去做个小,我家里那个凶得狠,不允许我纳妾,也不至于现在……大人。”
春含雪抬头看她一眼,没理会,她自然知道袁氏的大公子把这一批人给处理了,那庄子上从管事到的钥匙都给了她,以袁家那样的地位,这可是十分震怒的事,这次勾搭是情人,下会要是勾搭土匪强盗,那这庄子就完蛋了,能被派到庄子上的人,都是袁氏信任的下人,却做了这等事。
任谁也不可能留下他。
小吏见她没说话,脸上的表情更苦了,旁边的同僚又皱眉示意她不要在说,本就丢人现眼的事,大家平日私下拿各自的相好说点闷骚话无所谓,但拿到明面上来说不但是真丢人,还会丢命,这些人其实也心里门清,为何那相好得不见了,不但他不见了,整个庄子的人全换了,悄无声息的就没了,还敢想这个?趁早把这些烂在肚子里,到处诉说只会招来灾祸。
她们当初就劝过她,不要盯着那庄子上的人,那里的一草一物更是碰都碰不得,占点手头上的便宜也就算了,管事的收点银子也不算大罪,可拿着庄子上的钥匙,还跟里面的人勾搭成奸,就是犯了大忌,那里面的东西包括
“大人……”
春含雪今天不用来这的,籍田令本就是个清闲的小官位,就是她不来,算全送到大司农府,以此示好,为了办这件事,她才来的,要不就留在家里陪陆昊跟梦缨了,这官位是靠陆氏的关系得来,大司农也愿意给她,她自己然不能小气。
之前李属官也提醒过她,皇田里凡获利的东西,都要分一份到大司农府,不用写官账,这都是默认的规矩。
“把银子抬到马车上,袁氏的庄子不管是谁住进去了,你们都给我收紧点,别往上面看,也别往上面走,那里面的人是你们能惹得吗,还有你,勾栏院里的男人是不够你看,还是不够你找的,非得去那上面找?上次的教训都忘记了?哼,若不是袁家的公子放你们出来,你们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,滚去干活。”
小吏们又垂下脸。
春含雪坐在马车上,看着旁边的银钱箱子,突然想知道以前她是怎么过的?模糊的记忆里她从来不用操心这些琐事,什么银子,钱。连见都没见过,吃穿用自有下人送到眼前,连出门都有一大堆的人跟着,可她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个什么人?
如同讨厌那个人一样,她同样讨厌这个身份,低头看了眼垂到脚边的衣角,猛然间,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,雪青色的拖地衣摆急促的从一双赤足上滑过,下一刻,这双脚就踏进了一间华丽的屋子,一脚踩在……那坐在高位之人的身上,周围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,有人想冲上来阻止,却被那人挥退,空气凝固,长及拖地的墨黑发丝随着衣摆滑到一边,脚掌被他修长白腻的手指捏住,带着冷淡,却又动人心弦的关心低语响起,“这是刚睡醒就发脾气?为何不穿鞋子,头发也没梳理,成何体统。”
这一脚她用了全力,可踩过去的时候,脚下却有阵法出现,所有力气全都被吸走,根本没接触到他的身体,直到被他的手碰到,那阵法才碎裂而去,这只手温暖柔和,跟她的暴怒显成鲜明对比,他连动都没有动就把她的攻击化解了。
有人拿来她的鞋袜跪在旁边,她看也没有看冷冰道,“晚上我来找你。”
“恩”
缩回脚,冷默的扬长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