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儿子,若连一个病弱的长兄都压制不住,那还是别当什么储君了,安安份份做个富贵王爷算了。
这时,芒种提着食盒进来了,“娘娘,您让奴婢做的‘煨玉笋’,奴婢做出来了,您尝尝,味道可对?”
“难为你记挂着,还守着灶火煨了这许久,快端来让我尝尝。”谢知意放下手中的书册,笑道。
芒种手脚麻利地打开食盒,食盒掀开的刹那,一股沉润绵长的香气漫开来。
有冬笋的清冽甘鲜,混着陈年花胶的醇厚与瑶柱的咸香,还裹着一丝参须的微苦回甘,层层叠叠绕在鼻尖,与窗下瓷盆里水仙绽放的清雅香气交织,在阴沉沉的天光里,倒添了几分冬日独有的温润意趣。
食盒里放着一只描金云纹的霁蓝釉浅碗,碗中卧着三截莹白如玉的冬笋,笋尖泛着淡淡的琥珀色,表层裹着一层极薄的琉璃芡,芡汁里沉着几粒撕成细丝的陈年瑶柱,还有半片泡发透的老花胶隐在笋身下。
汤面浮着两三滴圈儿极小的秃黄油,在窗外透进的阴天微光里,泛着柔和的光泽。
这冬笋看着寻常,实则是京郊皇庄刚送进宫的“雪芽笋”,总共就十来斤,萧浔全让刘永顺送来了长春宫。
谢知意执起象牙筷,轻轻拨开笋尖,才见笋芯里还嵌着细细的火腿丝。
她一尝便知,这是三年陈火腿,只取猪后腿中心的“金钱腿”,去皮去筋后切成发丝细,再用花雕酒蒸半个时辰去咸,方能这般隐在笋芯里,不抢味却添鲜。
“这火腿选得极妙,蒸得也恰到好处,咸香都浸进笋芯里了,却半点不抢冬笋的清甜味,只在唇齿间留了层醇厚的底味,配着花胶的软滑,倒让这碗‘煨玉笋’的滋味又厚了三分。”
谢知意说着,又用象牙筷挑起一缕瑶柱丝送进嘴里,瑶柱的咸鲜与笋肉的甘脆在舌尖相融,余韵里还缠着参须淡淡的药香,暖意在喉间缓缓散开,驱散了冬日久坐的寒凉。
她抬眼看向芒种,眼底带着几分笑意:“你如今的手艺越发精进了,连‘藏鲜’的道理都摸得透透的。知道用火腿的咸香衬笋鲜,用瑶柱的鲜浓托花胶,却不让任何一味抢了主料的风头,倒比御膳房那些只懂堆砌食材的菜式更见心思。”
芒种听得眉眼弯弯,手上麻利地为谢知意舀了几勺汤:“娘娘平日里教奴婢的,说做菜和做人一样,得懂‘主次’,奴婢不过是照着娘娘的话多琢磨了些。您要是爱吃,往后奴婢明日再给您做,反正皇庄送的雪芽笋还有好些呢。”
谢知意笑着点头,又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,汤头清而不淡,稠而不腻,显然是用瑶柱、花胶熬了大半日,再滤去残渣只取清汤来煨笋,连秃黄油都是最后才滴上两滴提香,没让油脂盖了鲜气。
她望着碗中莹白的笋段,笑道:“这雪芽笋本是陛下特意让人送来的,如今倒让我先尝了鲜。只是大皇子在病中,倒是不好请他过来品这珍味。”
“等下回雪芽笋送进宫来,奴婢做好了,娘娘再请陛下过来就是了。”芒种笑道。
“也只能如此了。”谢知意专心品尝起煨玉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