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州城门大开,尘土飞扬。
为首的钦差,是鸿胪寺卿王德忠,一个养得白白胖胖的半百老者,脸上挂着官场标准的笑容。他身后,张承恩低眉顺眼地站着,再往后,就是那三位身穿太医院袍服,却怎么看都不像医生的长老。
“哎呀,国师夫人,何须如此大礼!”王德忠一见慕卿浔率众将亲自出迎,立刻快走几步,热情地要来扶她。
慕卿浔侧身避开,福了一礼。“王大人代表圣上而来,乃是天恩,幽州上下不敢怠慢。”
王德忠的眼睛在魏延、陈彪等人身上扫过,他们一个个盔甲鲜明,煞气内敛,站得如松如柏。
“夫人说笑了。”王德忠笑呵呵地开口,话锋却一转,“南境之事,圣上龙颜大悦,直夸国师夫人有当年镇北老王爷的风范。只是……”
他拉长了声音,“这北境,终究是国师的北境。夫人一介女流,统领数十万大军,操持军政要务,实在是太过辛劳。圣上体恤夫人,这才特派我等前来,一为国师会诊,二为替夫人分忧啊。”
这话听着是体恤,实则句句是刀子,直指慕卿浔越权。
慕卿浔的脸色更显憔悴,她用手帕掩着唇,轻轻咳了两声。
“王大人说的是。妾身一个妇道人家,哪里懂得什么军国大事。不过是夫君病重,北境军心不稳,妾身不得不站出来,替他守好这份家业罢了。”
她抬起眼,眼中水光潋滟,带着几分无助。
“只要夫君能好起来,我立刻就把这帅印交还给他,从此在后院相夫教子,再不问外事。”
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,一副痴心苦等丈夫归来的可怜模样,让王德忠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了回去。
“阿浔,那个王德忠身后的老头,左边数第二个,刚才闻到了风中的香气。”谢绪凌的意识在她脑海中平静地响起,“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,但我捕捉到了他精神力的瞬间波动,是得意的波动。”
慕卿浔心中了然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是引着众人往王府走。
那三位长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,像三口没有生命的棺材,只是一双双浑浊的老眼,时不时地扫过王府寝宫的方向。
晚宴设在王府正厅。
菜是北境最好的厨子做的,酒是陈年的佳酿。
王德忠频频举杯,言语间不断试探北境的兵力、粮草和财政状况。
慕卿浔来者不拒,却总能用“妾身不懂”“全凭几位老将军做主”“账目都在李岩将军那里,回头让他给大人送去”这样的话给挡回来。
席间,她精神不济,好几次都扶着额头,显得很是疲惫。
“国师夫人可是身子不适?”张承恩适时地开口,一脸关切。
慕卿浔勉强一笑:“劳张院判挂心。只是……夫君近来尤其嗜睡,神智也时常混乱,我夜里不敢安睡,总怕他出什么事,有些精力不济罢了。”
她说话时,端起茶杯的手微微发抖,茶水都荡漾出来。
那三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“夫人辛苦了。”王德忠放下酒杯,一脸严肃地说道,“既然国师病情反复,我等更不能耽搁。明日一早,便请三位长老为国师会诊吧。这三位,可都是杏林国手,尤其擅长各种疑难杂症。”
“如此,便有劳三位长老了。”慕卿浔站起身,深深一福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阿浔,别被他们骗了。”谢绪凌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他们不是来治病的,是来验尸的。他们的精神力波动很诡异,不像中原武学,倒像是南疆那些不入流的咒术师。他们能感知灵魂。”
慕卿浔的心沉了下去。
她知道,上次张承恩的悬丝诊脉只是小考,这次才是真正的生死局。
宴席散后,王德忠一行人被安排住进了城中的驿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