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石凳上坐下,看着棋盘上那条被截断的黑龙,沉默了许久。
“谢绪凌,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,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“这几日,你杀了朕的皇叔,抓了朕的丞相,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,被你换掉了三分之一。整个京城,血流成河。”
“你把朕的江山,搅得天翻地覆。这就是你说的,让朕做个太平天子?”
他的语气中,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不甘。
谢绪凌没有回答,只是反问道:“那陛下觉得,什么才是太平天-子?”
“是坐在龙椅上,看着
“是明知世家割据,国库空虚,却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,饮鸩止渴?”
“还是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,饿殍遍野,然后下一道无关痛痒的罪己诏,博一个‘仁君’的虚名?”
谢绪凌的每一个问题,都像是一把尖刀,狠狠地扎在李承泽的心上。
李承泽的脸色,变得愈发苍白。
“朕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因为谢绪凌说的,全都是事实。
“陛下,刮骨疗毒,必然会痛,会流血。”谢绪凌的声音平静下来,“但只有刮去腐肉,这具身体,才能获得新生。”
“朕知道!”李承泽猛地一拍桌子,情绪有些失控,“但你有没有想过!你这么做,天下人会怎么看朕!他们会说,朕是个傀儡!是个被你操控的无能昏君!”
“你毁掉的,是朕的威严!是皇室的尊严!”
这,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。
他可以容忍谢绪凌杀人,可以容忍他集权。
但他无法容忍,自己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慕卿浔在一旁静静地听着,她终于明白,李承泽的症结在哪里。
他要的,是面子。
是帝王那可怜又可悲的,最后的尊严。
谢绪凌看着情绪激动的李承泽,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“陛下,看来,你还是没明白。”
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凉亭边,负手而立,看着满园的盛景。
“威严,不是别人给的,是自己挣的。”
“尊严,不是靠祖宗的基业,而是靠自己的功绩。”
他转过身,看着李承泽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等到《农典》推行天下,百姓再无饥馑之忧时,他们歌颂的,是陛下你的圣明。”
“等到新法实施,吏治清明,海晏河清时,他们感念的,是陛下你的恩德。”
“等到大周兵锋所指,四夷臣服,万国来朝时,史书上记载的,是陛下你的不世之功。”
“至于我……”
谢绪凌的嘴角,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。
“我只是一个沾满了血腥的酷吏,一个遗臭万年的权臣。一个,为陛下你的千秋霸业,铺平道路的……垫脚石。”
李承泽呆住了。
他怔怔地看着谢绪凌,看着他脸上那云淡风轻的表情,脑子里,仿佛有惊雷炸响。
他……他竟然是这么想的?
他做尽了恶人,却把所有的功绩和美名,都留给了自己?
为什么?
这到底是为什么?
“你……”李承泽的声音都在颤抖,“你图什么?”
“我图得,陛下给不了。”
谢绪凌的目光,落在了身边的慕卿浔身上,那冰冷的眼神,瞬间化为了绕指柔。
“我所求,唯心安二字而已。”
说完,他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李承泽,而是牵起慕卿浔的手。
“走吧,陪我去个地方。”
“去哪儿?”
“天牢。”谢绪凌的眼中,闪过一丝寒芒,“有些老朋友,也该去见一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