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船陆续飘过,越飘越远,孙恩水军顺江而下,约有近百条大大小小的战船。
“射!”
校官令旗一挥。
“绷绷绷!”
弦矢陡振。
一枚枚踏蹶箭射向顺江而下的战船。
箭矢打在船帮上,咚咚作响,有脆弱处裂了开来,呈现出放射状的豁口,江水一波波的往船仓里涌。
王愔之有些失望。
踏蹶箭威力大则大矣,但一击并不足以对船只造成致命伤害。
除非对准固定位置连射数轮。
但问题是,船随着水流飘浮移动,不可能定在原地任你打,最多只能将船击伤。
看来这时代,接舷跳帮战为水战主流并非无因,主要是缺乏有效伤害船体的利器。
不过一轮踏蹶箭轰击过后,被击中的船只多多少少都受了创,嚣张气焰打消了些,分散开以减少被打击面,又有一蓬蓬弓箭手向岸上射箭。
“放!”
传令兵挥舞旗帜。
弩手在刀盾手的遮护下,向船只射出劲矢。
一名名贼兵惨叫着栽入江中。
苏荃带着虎啸营登上小船,辅兵躲在盾牌后面,冒着零零散散射来的羽箭,奋力划桨。
跳帮接舷战是他们的擅长,待得靠近,掷出勾索,将两船拉到一起。
有贼兵挥起斧头去砍。
“二狗,不认得我了?”
苏荃大喝。
那叫二狗的汉子一怔,难以置信道:“苏帅?”
苏荃哈哈笑道:“亏你还有良心,当初你父出海捕鱼,一去不归,家里断了粮,是谁给你家送了吃食?
你若念着恩情,就速速来投,做贼寇有甚么意思,老子现在是官军了,在王郎麾下任虎啸营幢主,赶紧过来,莫让老子取你狗命。”
二狗与周围几人均是现出挣扎之色,提斧子的手软了,却是为难道:“苏帅,我娘和妻儿都在岛上呢!”
“无妨!”
苏荃蒲扇般的大手一挥:“督帅会给你配妻的,你老娘和妻儿又不住翁州岛,担心什么,谅孙恩还不敢拿你妻儿老娘撒气,待击溃了孙恩,把你家人接来陆地享福便是!”
二狗等贼寇仍是犹犹豫豫。
匡超暴喝道:“尔母,连苏帅的话都不听了么?当真是白救了你家。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听苏帅的!”
二狗猛一咬牙,扯起绳索,两条船快速靠近。
“二狗,你做什么?”
仓中,奔出一名将官,气急败坏。
匡超一看是个生面孔,当即拈弓搭箭,正中那将官面门。
“杀,以贼军头颅,向督帅请功!”
苏荃一脚踏上船帮,纵身一跃,就跳到对面,挥斧子向不认识的人砍去!
“苏帅,俺这条命卖给你啦!”
二狗心知不叛也得叛了,心一横,与左近几名老贼冲杀而去。
一时之间,惨叫连声,一具具尸体落入江中,将混浊的曹娥江水染成了暗红色。
王愔之看的清楚,暗暗点头。
老贼们是他急需的人材,能说过来一个是一个。
江面上,虎啸营的老贼以乡党关系劝说,一艘接一艘的船倒弋。
虎啸营就如癌细胞一样,在孙恩留意不到的地方,悄无声息的繁衍,待得发现时,癌细胞已经壮大成了恶性肿廇!
周诚则率部收拢溃逃上岸的水军,有不服乱跑的,立刻斩杀,倒也镇住了场子,一拨拨被收拢过来。
这些人不可能还给顾家了,初步整训过后,将送往钱塘,配予妻室安置。
“杀!”
这时,土城前方也爆发出激烈的战斗,俚人当真是悍不畏死,举着藤牌,嗷嗷叫唤,直往前冲。
一蓬蓬箭雨洒散,落下一片片尸体,却未曾挡住冲势。
有俚人于奔跑中,摘下吹筒,从囊中取出一枚小箭放入,鼓起腮帮子猛的一吹!
“啵!”的一声!
小箭竟吹出二十来丈,准准钉入一名弓箭手的颈脖。
中箭处,又红又肿,还有奇痒,那人丢下弓矢,拼了命抓挠,抓的满手是血,尤是不停,还疼的发出惨叫。
没一会子,就浑身抽搐,口鼻的鲜血一蓬蓬的向外渗出。
役夫们被吓坏了,丢下工具就跑,有督战队上前,抽刀砍了数十人,才把役夫赶了回去。
不少人抱头大哭。
“哭什么,赶紧筑城,筑好了早些回家,贼兵过来,自有我等抵挡,尔等莫要乱跑乱叫,否则以扰乱军心定罪,格杀勿论!”
有将官挥着鞭子喝斥。
啪啪几下,把人抽老实了,继续回去筑城。
“咚咚咚!”
贼军中,鼓声乍响。
密密麻麻地脚步声、嘶吼声、器械碰撞声乃至哭骂声中,一群群役夫抬着木板冲出,并有弓箭手为他们掩护,双方箭矢密如飞蝗,交错而过。
但贼军仗着人多势众,好些役夫扛着木板冲上前,搭在濠沟上面,一块块木板,就是一条条通途。
俚人如打了鸡血般,奋不顾身的前冲。
王臣紧紧握着步槊,弓着身子。
此人本是阳羡朱大球家的部曲,在王愔之攻陷朱府之后,第一个交了投名状,得赐绢十匹与一名美人儿,入了割鹿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