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起灌溉条件,彭城境内,只有汴水和泗水两条河流,而小沛多了泡水,还东临昭阳湖,百来里的湖面已经不小了。
尤其是大旱的时候,价值更是无可估量。
况且小沛北面还有亢父之险,只须千余精兵,即可固守不失,如敌攻打小沛,只能从西面豫州过来。
故而小沛相对于彭城,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。
不过让王愔之意外的是,多数人都愿意迁往彭城,而非留在小沛。
略一寻思,明白了。
关键在于,小沛属于豫州刺史部,而王愔之只领徐州刺史,管不到豫州,倘若朝廷得知小沛收复,置小沛令,再由豫州刺史督小沛军事,自己是否有反抗朝廷的胆气?
北地的士族豪强,并不信任朝廷,他们只信任自己,倘若自己抗不住朝廷压力,被迫放弃小沛,难道还要再迁徒一次?
现代人搬一次家,都不是个小事,古人搬家,更是伤筋动骨。
不过没人在他眼前提这事,他也不便于立刻做保证。
小沛之事,他不宣传,传到建康还要有一段时间,而桓玄忙于篡夺晋室,未必顾得上。
至少能有一两年的缓冲,到那时,自己或许已经在淮北站稳了阵脚,就算朝廷派驻小沛令来,也能教他一事无成。
甚至是否敢于赴任尚是两说之事。
而且士族豪强大部迁往彭城,对于他也是好事,他可以有充足的土地在小沛安置府兵。
接下来的几天,王愔之携助各家士族豪强迁往彭城,并于彭城,置彭城折冲府,由他自带的辅兵中择优挑选。
另经严格甄别,得到无主部曲和僮仆近万人,与义兴义从军一起,安置在小沛屯田,因小沛是彭城的门户,他打算于小沛,置左右折冲府,两千府兵。
另迁严谨为彭城令,私铸印授予。
……
陈留!
“诸君,此地罕无人迹,前面一片枯树林,正是我等为国尽忠之地!”
拓跋遵昂着脖子向前方示意。
他的右肩被王愔之废了,虽有健保营为他包扎过,也不可能再复原。
“这……”
众人面面相觑。
刚出小沛出来的时候,确实心存心意,可是死志这种东西,必须在特殊的环境下才能激发,最属于激情的一种。
当激情褪去,死志也会消失。
这几日下来,尽管没人再提,求生的欲望却是越发的强烈,除非以坚强的心志维系着强烈的求死欲望。
所以说,想死就趁着激情还在的时候,尽快去死,拖越下去越难以自尽。
贾彝便是迟疑道:“大王,我等死于此处,恐无人收尸,不如回了河北再死,也便于托人将棺椁送往平城。”
“呵~~”
拓跋遵冷冷一笑:“汝等怕死就莫要寻由头,也罢,孤也约束不得汝等,孤自去死便是!”
说着,就向枯树林疾步走去。
众人相互看了看,跟在了后面。
拓跋遵选了一颗歪脖子树,左手解下腰带,挂在了树枝上,然后道:“谁来帮孤打个结?”
“仆来罢!”
和跋上前,打了个死结,还用力拽了拽,确保不会松开,又贴心地在结扣底下,垫了几块石头。
拓跋遵莫名的,心跳慢了半拍,不过随即就深吸了口气,问道:“诸君真不随孤一起去死?我等死了,宗族尚能保全,可若是带着耻辱回平民,怕是难以直面陛下的怒火。”
“哎~~”
和跋叹了口气道:“大王先上路罢,待大王走后,仆等再来追随。”
“哼!”
拓跋遵冷哼一声,一步步踏上石头,把脑袋套进了结扣。
突地,他的呼吸急促起来。
只要一蹬脚,就会上路,可这一脚,始终踢不出去。
‘不,孤怎能如此不堪?’
拓跋遵回忆着往昔亲冒矢石,冲锋陷阵,九死一生时的情形。
魏国起家是非常艰难的,在他的认知中,并非魏主背叛了刘库仁与贺兰氏,而是这两部要取魏主的性命,故而不得不还手。
当然,坑杀四万燕兵绕不过去,不过魏燕已成仇敌,两国相争,有什么好说呢?
所以王愔之指斥魏主拓跋珪时,他才会暴怒。
毕竟他亲身参与了一场场战役,能活到现在,凭的只是运道不错。
‘罢了,就当前面几次已经死了!’
拓跋遵说服自己,就要踢去脚下石块,却是又有念头冒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