倭人作为皇协军,无疑是合格的。
天刚放亮,就行动起来,驱使俘虏拆卸那八十条倭船与数十条新罗船只。
这些船只的质量太差,王愔之都不敢驾着出海第二次,不过把木板拆卸下来,用于建造码头,也算是废物利用。
军卒除水军,则往前开,以防止不其方向来兵,这样的举动,让倭人更加感恩戴德,以为晋人充分放权给他们,于是更加卖力了。
一时之间,皮鞭抽肉声不绝于耳,还伴着各种听不懂的咒骂威胁。
王愔之又以一幢鸳鸯阵护送匠作营入不其山寻找水道,搜索合适的伐木地点。
毕竟树不光要砍下来,还要运出去。
没有山上的溪流,一根木头也别想运走,不其山上到处都是树,还有深谷,想让圆木自然滚落下山近乎于不可能。
“有人来了!”
突然刘兴男惊呼一声。
前方,有烟尘荡起,数百骑于烟尘中驰来,至军前来百步勒马停住。
一名中年人策马而出,拱手问道:“仆长广太守李嶷,不知来的是晋国哪位将军?”
苏荃也在,哼道:“什么长广李氏?当初石勒痛恨曹嶷反复无常,破了青州之后,大肆屠杀,当地士族豪强非死即逃,几成赤地,长广亦不幸免。
这李氏,也不知是从哪里迁来冒籍顶替,先后仕石及苻氏,今又仕慕容,遂得以延续至今。”
苏荃的话语中,带着浓浓的鄙视,毕竟长广苏氏虽曾一度沦为海贼,却未曾仕胡,是绝对的政治正确。
苏峻与庾亮之间的矛盾,用现代话来说,是人民内部矛盾。
遑论苏峻还是郗鉴引来攻伐王敦。
而高平郗氏是王愔之的母族,从这个角度来看,苏荃与王愔之也有些关系。
王愔之懂了,这些豪强占据青州也就是几十年间的事,根基薄弱,那他的策略也要换一换。
原本他打算以怀柔手段拉拢当地士人豪强,但如今已没必要,可以直接威逼,不从,攻破坞堡城寨就是。
“呵,晋国?”
王愔之呵的一笑:“尔等久居胡地,莫非连大晋都不认了?本将乃徐州刺史,平北将军王愔之,督徐青冀幽平并六州诸军事。”
“这……”
李嶷与身后几名当地豪强交换了个眼神,心里暗暗叫苦。
其实他们欢迎慕容德入主青州,是慕容德实力薄弱,只能有效统治广固一带,其余的广袤地域必须委托给当地豪强自治。
一户户豪强,就相当于一尊尊土皇帝,多么惬意自在?
这正是地方豪强最喜爱的政治生态。
可如今,晋人的到来意味着动荡。
李嶷又放声唤道:“不知使君来长广,是为何事?”
王愔之道:“慕容德窃占青州,僭燕主位,月前,又趁拓跋遵来攻之时,遣慕容镇袭我彭城,今本将兴义师,兵分两路,一路攻穆陵关,一路泛海而来,讨伐慕容德。
君等皆我晋人,正是举义响应王师,重振门楣之时,切莫自误!”
顿时,对面起了小声议论。
最怕的事情来了啊。
王愔之攻伐慕容德,意味着青州地界的大洗牌与重新站队。
这还不能犹豫,要么坚定的支持慕容德,要么立刻归顺王愔之,否则战事推进下去,先不提战后的清算,就是来回的拉据战,也足以让他们家破人亡。
淮南千里之地为何了无人之烟?
从曹魏开始,就与孙吴在淮南拉锯,你打过来,我打过去,今日征发粮草,明日索要僮仆,再大的家业也败光了。
至大晋统一,淮南也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,但好景不长,永嘉之后,先是石勒侵掠淮南,然后苻秦崛起,又与晋室在淮南拉锯。
不要以为苻坚是什么好东西,他所谓的明主光环,只是针对姚羌和慕容燕。
这也不是他傻,而是氐人丁口不足,他的基本盘有限,不得不对姚羌和慕容燕采怀柔态度,实则他对底层民众是非常残暴的。
横征暴敛,大发役力,不比石虎差。
北方的胡人政权,都在有意识地消磨北地的汉人力量,石虎在位时,就持之以恒地大肆征用汉人民力,死伤累累。
石勒更有屠青州之举。
所以说,胡与汉根本不可能自然融合,唐朝倒是执行了民族融合政策,结果引发了安史之乱。
很多人认为唐朝系统性的歧视河北,才使得河北的士家大族联合安禄山作乱,可这并非深层次的原因。
根源在于,自两晋南北朝以来,河北已经没多少汉人了,当地住民多是胡人后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