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愔之并未急于攻打魏人的营垒,他只是在山顶,以床弩居高临下向下射击,起疲敌扰敌之用。
凭心而论,他不乏想让鲜卑继续自相残杀的念头。
他来杀,一击杀一个,而鲜卑人自相残杀,一次死两个,稳赚不赔的买卖。
不过让他失望的是,自从夺了尧王山之后,慕容德再未遣兵出城,拓跋仪也停止了挖掘沟濠,三方局势很诡异的平静下来。
慕容德已经六十多了,这辈子也活够了,可是广固城里,还有慕容氏贵族三千余人。
如今慕容熙只领辽东一隅苦寒之地,慕容垂的后代,也在不停地内乱中死伤惨重,以致于原燕主慕容盛在政变中被杀之后,居然由慕容熙这个小叔叔当了皇帝。
可见慕容氏人丁之凋零。
他要为慕容氏仅存的有生力量而拼搏。
只是再看身后,连最勇的慕容钟都仿佛失了斗志,两眼发白。
是的,广固虽险,但还要配合周边的山川地形来守,尤其是临朐与临淄。
临淄扼守莱芜谷东北口,一旦丢失,敌军便会源源不断地自莱芜谷出击,兵临广固城下,是谓必守之城。
而临朐是穆陵关的腹地,在关城丢失之后,临朐城就要承担阻遏敌军,乃至重新夺回关城的重任。
可如今,临淄不战而降,投了拓跋仪,临朐是他自己放弃,白白送给了晋人。
现两路敌军兵临城下,广固只是一座孤城罢了。
第一圈围城的是魏人,而晋人,堵着尧王山,断去了慕容氏南下之路,东面还有不其,泛海而走也变得不可能。
原先他的计划是让晋人与魏人两方狗咬狗,他来渔翁得利,可是魏人在晋人面前,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,连尧王山都丢了。
魏人的营寨完全暴露在了晋人的眼皮子底下,并且双方转为对恃阶段,不再大打出手了,让他心里时而颓丧,又时而有不甘之意。
他还未完全死心,还抱有一丝幻想。
毕竟城中尚有慕容氏精兵万余,如果魏人与晋人鏖战之时,自己趁势杀出,未必不能扭转乾坤。
但是,该如何才能让魏人与晋人大打出手呢?
他突然发现,自己似乎拿不出什么筹码。
闾丘光站在慕容德身后,心急如焚。
如果广固能守住,他不介意在广固逍遥快活,毕竟凭着闾丘氏的名头,慕容德只能倚重他,要靠他的名望统治青州。
但眼下,已经不可能了,青州要么属于魏国,要么归属王愔之,巨头碰撞的时代即将到来,就如战国时期,七国互相吞并搏杀,最终迎来了大一统时代。
历史车轮滚滚向前,如不顺从历史大势,只会被碾成粉身碎骨。
对于这一点,他是有深刻认知的。
魏国有了拓跋珪这个雄主,晋国又出了王愔之这一不世之才,听说还有个叫刘寄奴,虽出身较低,却也不可小觑。
而姚秦虽衰弱,但在河套一带,有匈奴铁弗部赫连勃勃正在崛起。
所谓一山难容二虎,雄主之间,必然碰撞,直至剩下最后一位。
换言之,割据一方,做土皇帝的好日子过去了,闾丘氏要想不被历史车轮碾碎,就只能择一方明主而事之。
身为汉人,他自然心向王愔之,更何况,他与王愔之在不其打过交道,此人很讲规矩,言行举止很有分寸,兵法韬略也是上上之选。
又是高门甲族出身,投王愔之,即便没立太大的功劳,也不会祸及宗族。
他记得徐州的刘元孙,与刘牢之同宗,但王愔之并未报复竹亭里刘氏,反拜刘元孙为徐州大中正。
一州大正中,可聚一州的人望,清贵之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