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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3章 本王也不是好惹的!(1 / 2)

每当夜深人静,独坐书房,那个数字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。

四百六十三万两。

白银。

一想到几年前的光景,胸口就堵得发慌。

那时候,黄河决堤,饿殍遍野。

满朝文武,从内阁大学士到六部九卿,一个个急得嘴角冒泡,却又束手无策。

他们求爷爷告奶奶,堵在各大商号的门口,几乎是把朝廷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。

就连高高在上的老朱,那个一言可决万人生死的皇帝,都亲自拉下脸面出手了。

结果呢?

结果就是从那些富可敌国的商贾手里,堪堪榨出了几万两银子。

几万两。

对于滔天洪水,对于嗷嗷待哺的百万灾民,那点银子丢进去,连个水花都听不见。

户部尚书,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臣,亲自登门拜访。

他对着满身绫罗绸缎的商号掌柜,把好话说尽,把姿态放到最低。

换来的,不过是杯水车薪。

那些商贾,一个比一个会演。

个个哭穷。

这个捶着胸口,说今年的丝绸生意难做,亏得血本无归。

那个指天发誓,说运往海外的货银还未结清,账上空空如也。

他们用最谦卑的姿态,说着最无情的话,硬生生把朝廷派去的使者给搪塞了回去。

那一幕,是刻在整个朝堂骨子里的耻辱。

然而。

朱煐一出手,天翻地覆。

四百六十三万两。

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权势去逼迫,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查抄。

他只是开了个稷下学宫。

不。

甚至连学宫的大门都还没建起来,仅仅只是放出了一个风声。

一个要在京城开设学宫的计划。

消息传开。

江南震动。

那些曾经对着户部尚书哭穷的富商巨贾,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,疯了一般携着重金涌入京城。

一箱箱的白银,从江南水路,经由运河,源源不断地运抵京师。

码头上的脚夫,光是搬运这些银箱,就累瘫了一批又一批。

他们每个人都面色潮红,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。

生怕晚了一步。

生怕自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
接下来发生的事情,彻底击碎了所有人的认知。

这些视财如命的商贾,开始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,挥霍他们的财富。

几十万两银子掷出,眼也不眨。

只为买一个入学宫学习的名额。

有人为凑钱,变卖了祖产田地和宅邸。

那是祖产,是一个家族的根。

可在名额面前,根也可以不要。

更有人暗中加价。

价钱一路攀升。

你出三十万两?

好!我便出四十万两!

银锭仿佛不是通货,而是路边的石子,脚下的泥土。

可以随手抓起,砸向对手。

疯狂。

整个京城都在发热。

虽然朱煐已经解释过。

他分析了原理和关系,剖析了商贾对地位的渴望,对摆脱“士农工商”身份的执念。

他说,这卖的不是学问,是资格,是通往上层的阶梯。

道理都懂。

可一想到结果,依旧让人震撼。

喉咙发干。

头皮发麻。

这不是办学,是点石成金。

朝中的学究们被这景象冲击,站在朝堂上,失了魂。

他们一辈子埋首故纸堆,信奉“书中自有黄金屋”。

可他们读了一生书,也未见过这样的“黄金屋”。

他们读了一辈子书,何曾见过这阵仗?

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同乘一车,拜访朱煐府邸。

车轮碾过京师的石板路。

车窗外,商贩的摊位从街头铺到巷尾,货物满到路中。叫卖、招揽、嬉闹声与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。

一派盛世气象。

朱樉靠着垫子,眉梢扬起,嘴里说个不停。

“三哥,你瞧瞧,这才是咱们大明的京师!”

“我跟你说,四郎有能耐。他年纪虽小,但这京城没有他摆不平的事。”

朱樉的语气里是炫耀与赞叹。

朱棡听着,目光扫过窗外街景,偶尔颔首,并不多言。

马车在朱煐府前停下。

入府后,厅堂里传出朱樉与朱煐的笑声。

京城另一端的燕王府,气氛截然不同。

朱棣也收到了晋王朱棡入京的消息。

探子退下时,他指间拈着一枚黑子,悬在棋盘上方,久久未落。

对面是道衍和尚,身着黑衣。

燕王朱棣与昨日的秦王朱樉不同,他毫无快意。

他在书房里踱步,脚步一下下踩着。

月光照在他眉峰,映出阴影。

“被朱煐赶出府邸”,这几个字刺入朱棣心里。

他气得身体发僵,当时一言未发,维持着体面,可胸膛里的气快要炸开。

他回想朱煐的眼神。

那是一种冷漠,像在看一个路人。

被无视的感觉让他五脏六腑都在拧。

回到燕王府,门一关上,朱棣的怒气冲垮了理智。

“砰!”

他抓起书案上的笔洗砸向地面,笔洗碎裂。

墨汁溅了一地,也溅上他的王袍,留下污迹。

书房外,燕王府的人都垂首站着。

谁也不敢进去。

侍卫巡逻时绕开此地,放轻了脚步。

整个王府一片死寂。

只有道衍走了进来。

他是不请自来。

他未让通报,站在廊下,听着里面器物碎裂的声音。

直到里面只剩喘息声,他才迈步而入。

道衍没说话。

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,又看了一眼胸口起伏、双眼发红的朱棣。

然后,他开口邀请:

“王爷,对弈一局如何?”

棋盘摆开,黑白二子分置罐中。

棋盘是京城,棋子是各方势力。

朱棣正有火无处发泄,便坐下,抓起一把黑子拍在棋罐里。

两人摆开阵势。

啪。

啪。

啪。

落子声在夜里响起。

落子时快时慢,如同战场交锋。

平日对弈,道衍棋力不及朱棣,输多赢少。他擅长复盘推演,不擅临阵搏杀。

可今日,道衍的棋路变了。

每一手都像匕首,刺在朱棣想不到的地方,割裂阵型,破坏气眼。

昨夜,朱棣连输几局。

第一局,他带着怒气进攻,却处处受制,到中盘被道衍绞杀大龙,输了半壁江山。

第二局,他急于复仇,杀气更重,却漏洞百出。三十余手后,已见败象。

第三局,他全军覆没。

两人从深夜下到天明。

书房烛火换了几茬,烛泪堆积。

窗外天色由黑转白,染上晨曦。

夜过去了。

朱棣一直在输。

他输得眼睛发红,嘴唇紧抿。

他不断输,复盘,再开一局。

他一直输,直到后半夜。

窗外天色发白,棋局有了变化。

朱棣开始赢。

他的心境,在这场与自己的搏杀中沉淀下来。

他拈起棋子的手很稳。

落子也不再急。

啪。

一枚白子落下。

棋盘上,一条黑龙被截断,首尾不能相顾,气眼被封死。大势已去,没有翻盘的可能。

朱棣又赢了。

他手指从棋子上挪开,指尖还留有凉意。

他舒了一口气,带出了胸中的郁结。

窗外的天光已亮。

太阳升起,光线穿过窗棂,在棋盘上投下光影。

朱棣站起身,骨节发出一串声响。他舒展臂膀,沐浴在晨光之中。

他一夜未眠,双眼布满血丝,但眼神已恢复清明。

精神很好。

“不下了。”

朱棣开口,声音因整夜未饮水而沙哑,但每个字都很沉稳。

对坐的道衍和尚闻言,放下了指间的黑子。

他抬起头,脸上带着笑,看着朱棣。

“燕王可好些了?”

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
“哈哈哈。”

朱棣的笑声在房间内回荡。

“昨天是本王失态了。”

他承认。

“不过,若是这点事本王都调整不回来,那本王也就不是朱棣了。”

他走到窗前,双手负后,站直了脊梁。他的目光越过庭院,望向远方,眼中有光。

昨夜的事,似乎过去了。

这时,朱棣的视线落在桌案一角。

那里躺着一封信。

信封边缘带着湿气,是黎明时分送抵的。

这信,昨夜就在了。

信送进房间时,朱棣情绪不稳。心腹放下信,便退了出去。

朱棣瞥见了,没动。

道衍也看见了,没提。

两人有默契。

他们都清楚一个道理:被情绪影响时做的决定,不会是最好的决定,甚至可能是错的。

无论信中是何消息。

以朱棣当时的心态去拆阅,只会让局势更糟。

不如搁置。

一夜对弈,是镇定剂。

如今,棋局结束,心境已平。

朱棣走回桌案,顺手拿起那封信。

没有迟疑,指尖一挑,火漆裂开。

他抽出信纸,目光扫过。

房间里很静,只有信纸展开的声音。

朱棣的表情没有变化。看完后,他将信纸递给对面的道衍。

“是老三入京了。”

他的语气平淡,像在说一件寻常事。

道衍接过信。

纸上还带着朱棣指尖的温度。

他的目光在信纸上扫过,信上的内容,在他眼中未激起波澜。

“拖了这么久,总算是入京了。”

道衍将信纸放在案上,手指在上面点了点。

随即,他抬眼看向朱棣,嘴角微勾。

“怎么?燕王不怕?”

“这晋王和秦王,可是走得近的很啊。”

道衍的声音不响,却切中要害。秦王朱樉,晋王朱棡,是皇帝最年长的两个儿子,一向联手,在藩王中势力最大。如今晋王入京,背后就是秦晋两王。

这对任何想争那个位置的亲王而言,都是一座山。

“本王有什么好怕的?”

朱棣闻言,反而笑了。他转过身,重新面向道衍,脸上是自信。

“老二老三联手,不是一天两天了。”

“他们想做什么,本王清楚。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。”

他的声音不高,却掷地有声,每个字都充满力量。这股力量压过了道衍言语中的试探。

“行了,道衍。”

朱棣走上前,手在道衍的肩膀上拍了拍。

“本王知道你什么意思。”

“放心,本王心中有数,自己会调节。”

这一拍,是安抚,也是宣告。

宣告着燕王回来了。

朱棣当然明白。

他明白老二老三的威胁,明白朝堂的暗流,更明白自己昨夜为何失态。

可明白是一回事,控制住是另一回事。

他毕竟是人,是朱元璋的儿子,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藩王。他有骄傲,有愤怒,也有欲望和弱点。

人非圣贤。

他终究是个人,不是一台机器。

也正是这份会愤怒、会失态、却也能靠自己重新站起来的性情,反倒让他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
夜色笼罩燕王府,府内无声。

不多时,朱棣收到一个消息。

探子进来,脚步无声。他躬着身子,头垂得很低,呼吸放轻。

他压低声音,生怕惊扰了书房。

“殿下,秦王与晋王........一同去了中兴侯府。”

探子停顿了一下。

“街上的人回报,二位王爷一路谈笑,看起来很亲近。”

说完,探子把头埋得更低,缩进阴影里,不敢看朱棣。

书房内只剩烛火摇曳。

朱棣的脸在阴影里看不分明。

他虽有预料,但确认的消息传来,心口还是一紧。

他敲击桌案的手指停了。

笃。

最后一声,在室内回响。

朱棡和朱樉。

老三和老二。

他们两个走到了一起,还一同去找了朱煐。

朱棣瞳孔一缩,脑中出现一个身影。

朱煐。

一个书生,父皇亲封的中兴侯。

此人本事了得,手段和布局都让人看不透。

一想到朱煐,朱棣就感到一阵寒意。那是对未知的恐惧。

他想拉拢朱煐。这种人,为友是助力,为敌则后患无穷。

只因自己入京晚了一步,便失去了先机。

时机被朱樉抢了。

想到这,朱棣胸口发堵,发痛。

他扼腕,想揪住朱樉的领子,问他运气为何这么好。

那个老二从小就不干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