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或许不会让你死掉,爸爸,”他看着府汉眼中亮起光,接着:“因为他需要有人顶罪。至于我,他一定会将我碎尸万段。”
府汉猛地伏下腰,长长哀叫了一声。
“那怎么办?我们等死?早知道这样,你就不该来,你那么聪明一个人,你怎么没想到呢?反而把情势变糟糕了。怎么办,现在怎么办?”
府太蓝沉默了几秒。
“办法不是没有……”他慢慢地,“爸爸,你还记得我上一次在州监狱里时,把一个吸尘器管子贴在你身上吗?”
府汉抬起头,“记得……你那时不肯告诉我,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……”
“因为在州监狱里时,告诉你也没用,你用不上它。”府太蓝低声,“我知道,在我见过你一面之后,卡特肯定不放心把你继续放在州监狱里了,他怕我把你弄出来。我赌的就是,他会把你转移到另一个不同的地方。”
“什么?”府汉愣愣地,“我不明白。”
“我那时给了你一个通路。”府太蓝看着他,一眨也不眨眼,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丝细微神色。“那个通路很简单,在监狱里却打不开。”
府汉张着嘴,仿佛府太蓝刚才的都是外星语,他一个字也没听懂。
“‘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,从床上掉下来。’”府太蓝朝门口抬了抬下巴。“我只要去门外等一等,你就可以开启通——”
“等等,等等,”府汉的面色越来越白,白得叫人狐疑,人脸怎么可以呈现出这种颜色来。“你通路——是、是……莫非是去巢穴的通路?”
府太蓝静静看着父亲。
他知道自己或许不该抱希望,但他忍不住。
“去巢穴?你要让我去巢穴?”
府汉的声音几乎要裂开似的,又勉强压平声气,恳求道:“太蓝,你也知道我的,我年纪大了,平时跑步都喘,不比你年轻力壮。如果我进巢穴,就是一个死……去巢穴,肯定是不行的。”
房间里安静了几秒。
府太蓝慢慢地:“这个通路很不错。你相信我,巢穴里既不缺少房间,也常能看见床。你在巢穴里找一找,不用一个时,就能重返黑摩尔市。”
“不行的,”
府汉拼命摇起头来,“不行的,我去了巢穴,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,我知道的。爸爸不比你有天分,年纪也摆在这,还有高血压。我平时跟家派猎人聊天时,他们告诉我一点细枝末节,都足以把我杀死几个来回了。你在大家派做主管,你不知道,外面那些猎人,能活着回来的有几个——我不行,不行的。”
“但是你不进巢穴,就要被卡特抓住顶罪了呀。”府太蓝柔声。
他放轻声气后,府汉反而更坚定强硬了。
“你再想想办法!卡特不会舍得杀死你的,你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猎人,这是他亲口跟我的。事在人为,只要我们多跟他谈判沟通,肯定不至于死路一条——你再想想办法。你还有什么底牌?”
“爸爸,我的底牌,就是你的通路啊。”
府太蓝并非有意,但他不知不觉,已如此温柔和缓,几乎是心翼翼了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人在最后一次告别时,是生不出怨言与怒气的。
只有令人肝肠寸断的满腹温情。
……府汉无论如何也不肯打开通路。
他原本没有通路,没有亲眼见过巢穴,却因为府太蓝而接触了无数猎人;只要去过一次巢穴,几乎每个人都有无穷的恐怖可讲。
凡事就怕想象,巢穴本身确实可怕,在想象中更会变成有去无回的绝境。
再连拢珍当年,也是在见过一次巢穴之后,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进的,何况府汉呢?
或许从某个角度而言,府汉想从同为人类的卡特·摩根手下讨一条生路,反而是符合逻辑的。
……府太蓝几乎可以理解他。
几乎。
“我知道了,”府太蓝低声,“我去看看外面情况,你在这儿等我。”
府汉连连点头,涕泪交流的脸上,终于又一次亮起希望。
府太蓝站起身,刚要走,却又回过身。他从床边桌上,抽出一张面巾纸,为府汉擦了擦脸。
“别让他们看了笑话,”府太蓝柔声。
府汉愣愣地看着儿子,手里握着纸巾团。
府太蓝走出门,将门合拢。
他顿了顿,摸了一下自己的脸。抹干净之后,他重新推开门,看一眼府汉。
“……即使面临杀人罪,你也不愿意进巢穴。”他以极轻的声音,“那你怎么愿意让我进呢?”
“什么?”府汉没听清,“你大点声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府太蓝一笑,关上门。这是第二次了。
他第三次推开门,又关上了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