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外层的误攻文明在蓝星的同步干预下出现了短暂的清醒。
那些原本像潮水一样扑向蓝星舰队的攻击骤停,一些舰桥上的指挥官茫然地看向窗外,像突然从梦魇中醒来的人。
几支误攻中的舰队在混乱和清醒的夹缝里试图自我修复:他们重启了动力核心,调整了感官过滤器,发出暧昧而不信任的应答信号。
那一秒的清醒为曙光小队争取了最大的生存余地——也是蓝星战术团队用来做决定的一秒钟。
“现在!”陆峰一声令下,逆界锤的干扰波形被调整成攻击性的脉冲,
像鞭子抽向母巢的学习核心。纪老立刻发动第二道伪协议,
把一串伪样本流注入母巢的解析链:杂乱、自相矛盾、
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样本。那些算法习性教化的机器被迫去吞咽一盘永远不能被归类的食物。
回到熵脉室,光线忽明忽暗,像急促的心跳。
夏菲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:她的手臂在震颤,
但她把痛楚转化成了更强烈的意志力。她低声对队员说:
“把所有记忆的尖锐部分推向前端——不用筛选,不用过滤,
让它们成为一片刺海。”凌薇的眼神瞬间湿润,但她没有迟疑,
把自己记忆里最脆弱的片段推入逆写流里。那些幼时的哭声、失败时的恨、
临别时的懊悔像针一样扎进高维的肌理,
目标是让母巢在解析时产生偏差:它要把这些碎片归为“意义”,但这些碎片故意互相冲突。
母巢的反应来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快。
它仿佛感知到了那些“故意”的错位,像猛兽发觉被投喂了苦味的食料,愤怒地挥舞触手回击。触手的末端拍下,激起零维压迫的二次浪潮,
几乎把几名队员震倒。林野被一股回波打得吐出一口血,
照片滑落到地,他愣愣看着那张笑脸,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“站稳!”烬辰狠狠吼出声,声音像刀切开冰面,把全队拉回阵列。
在这最危险的一刻,影幽突然发现了母巢学习链上的一个微小异常:
在解析这些相互矛盾的情感样本时,母巢会在某些节点启动“自证回路”,
它试图通过提供统一答案来压制冲突。
然而这些回路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——它们必须依赖于概率收束的稳定性。一旦概率收束被短路,就会产生深层的逻辑自冲突。
影幽低声报出那个节点编号,烬辰立即对准那一线发起了第二波钉刺:这次不是撕裂,而是植入——
他们把反写符和一个小型的“自相矛盾种子”深埋进去,让母巢在试图修复回路时,把这颗种子作为“必然答案”,从而把自相矛盾放大成自毁循环。
数据在陆峰的终端上迅速变化。他的指令像连珠炮一样发出:
“压缩频率、抬高随机噪音、把伪样本的情感峰值错位放大三倍!”
纪老则在旁边边听边记,像乐谱师改写一首极端难度的乐章。
时间被他们切割成数十个微小的片段,每个片段都可能是成功或死亡的分水岭。
就在那一瞬,母巢发出低沉的、像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撕裂声。
高维曲线出现了不规则的断裂,算法在自检时崩溃了一次又一次。
裂隙深处的黑暗里,母巢开始吞吐出比以往更多的迷雾
——残片化的意识孢子像雾气般被抛出,
试图在物质层上寻找新的宿主。那些孢子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,
它们带着掠食者学习到的方式,温柔而残酷地落到最近的星域。
蓝星舰队及时发动拦截,精神炸弹与实弹并用,
把一部分孢子炽化为无意义的瓦砾。但也有孢子钻入了某个偏远的殖民地夜空,那里瞬间发生了若干起无法解释的集体幻觉——
几千名平民在梦中同时看到了同一幅画面:他们自己被温柔地拥入一个巨口,然后世界化为无数个他们曾爱过的人脸。这些幻觉的发生不是随机,
它们被设计成“优质样本”,以便被母巢再次拾回,成为它学习的下一轮营养。陆峰看到这一情景,心里一阵冷。
他知道,猎人的反击不是只靠武力,而是让世界成为它的教科书。
曙光小队并未因此停止。影幽在半瘫的身体里强行编写出一段新的逆写指令,把它压缩成光子信息,像弹丸一样射入母巢裂隙:
那是一段包含矛盾、悔恨、爱、羞耻和决绝的混合代码,
刻意设计成无法被归类的形式。夏菲用最后一点力量把这段代码推入核心,
她的手臂像被抽空般发软,但她嘴角浮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:“让它吃下这盘碎石头,看看它还能剩下什么。”
那一刻,裂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,像一颗行星被剖开。母巢的学习链路在错误的驱动下开始自相吞噬,错误码相互纠缠成网。
陆峰在指挥中心看着数据曲线骤然崩溃,胸口像被一只巨手捏紧。他知道,这场赌有可能成功——但也可能在下一秒变成更大的噩梦。
曙光小队被反噬波震得几乎站不稳,几人吐血倒地。
凌薇的视野一阵模糊,她摸到胸前那枚小小的记忆晶片,用颤抖的手贴在额头,像是以此为约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