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霞光像被揉碎的橘色绸缎,从天际一路铺展下来,把层层叠叠的云彩染得暖意融融。云絮像是浸在蜜糖里的棉团,边缘泛着金红的光晕,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甜丝丝的味道。杨震把车稳稳停在小区楼下时,季洁正侧头望着窗外,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,露出光洁的额头,眼底漾着的笑意比天边的霞光还要柔和几分,像是盛着一汪浸了蜜的清泉。
“闻到香味了吗?”杨震解开安全带,侧过身替她推开车门,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,语气里带着点藏不住的小得意,像是等着被夸奖的孩子。
季洁刚把脚落在铺满夕阳余晖的地面上,一股浓郁的肉香就顺着风卷了过来,混着酱油的醇厚、冰糖的微甜,还有一丝丝香醋的清爽,正是她念叨了好几天的糖醋排骨独有的味道。她笑着抬眼看向单元楼的方向,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笑意:“你这是提前让厨房开了"远程香气播报"?隔着半条街都闻见了。”
“那可不,”杨震拎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蔬菜,快步跟上她的脚步,塑料袋摩擦着发出沙沙的轻响,“中午答应你的,就得让你一进楼就能闻到,先勾着馋虫,等会儿才好放开肚皮吃。”他说话时,脚步刻意放慢了些,好配合她略显轻快的步伐——比起去医院时的沉重,此刻的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两人的脚步声唤醒,暖黄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,把影子拉得长长的,又随着脚步轻轻晃动。季洁的脚步比去医院时轻快了许多,每一步踩在台阶上,都像是带着某种期待的韵律。打开家门的瞬间,厨房里果然传来"滋啦"的声响,那是杨震中午特意提前焯水、腌制好的排骨,此刻正在炒锅里与糖醋汁热烈相拥,咕嘟咕嘟地冒着幸福的泡泡。
“我来吧。”季洁换好鞋,挽起袖子就要往厨房走,手腕却被杨震轻轻拉住。他的掌心带着刚拎菜回来的微热,力道却很轻柔,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。
“坐着歇着去,”他把她往客厅的沙发方向推了推,指尖不经意间扫过她的胳膊,“今天你是功臣,哦不,是重点保护对象,厨房这种油烟重地,交给我就行。”他说着,转身从挂钩上取下那条印着"为人民服务"的蓝色围裙系上,带子在背后打了个利落的结,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可靠,像是一座随时能让人依靠的山。
季洁没再坚持,在沙发上坐下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厨房里的身影。杨震正专注地翻动着炒勺,排骨裹着浓稠的酱汁,在锅里滚来滚去,发出诱人的光泽,酱汁挂在排骨上,像给它们镀了层琥珀色的外衣。他时不时低头闻闻味道,鼻尖几乎要碰到锅沿,又抬手调整火候,侧脸的线条在厨房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柔和又认真,连平日里略显锋利的下颌线都柔和了许多。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,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,连带着空气中飘来的油烟味,都仿佛被这光影晕染得诗意起来,成了生活里最动人的气息。
她伸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检查单,又仔细看了一遍医生写下的那几行字。"卵泡发育不错激素水平稳定",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温度,熨帖着她这半年来紧绷的心弦。指尖划过纸面,那微微的粗糙感像是在提醒她,这段日子真的走过来了。之前总觉得那段被药香填满的日子漫长又煎熬,每天清晨醒来,第一件事就是面对那碗黑乎乎的汤药,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。可此刻回头看,那些苦涩里分明藏着杨震无声的陪伴——是他每天清晨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,天不亮就起来煎药,怕药太苦特意备着蜜饯;是他晾蜂蜜水时把握得恰到好处的温度,不烫嘴也不凉胃,刚好能一口饮下;是他在她偶尔失落时,那句轻描淡写却重如千钧的"我陪着你",没有多余的安慰,却比任何话语都让人安心。
“想什么呢?”杨震端着一盘色泽红亮的糖醋排骨从厨房出来,瓷盘边缘还沾着几滴酱汁,像是不小心溅上的勋章。见她对着检查单出神,便把盘子轻轻放在茶几上,在她身边坐下,沙发微微陷下去一块,带着他身上的温度。
季洁抬起头,把检查单仔细折好放进包里,抬头时眼里带着笑,像是落了星星:“在想,这半年的药没白喝,你的手艺也没白练。”
“那是,”杨震得意地挑了挑眉,像只被顺了毛的大猫,夹起一块排骨递到她嘴边,指尖还沾着点酱汁,“尝尝?刚出锅的,小心烫。”
季洁张嘴接住,温热的排骨在舌尖化开,酸甜的酱汁裹着鲜嫩的肉,肥而不腻,连骨头缝里都浸满了味道,那股恰到好处的滋味,酸得清爽,甜得柔和,瞬间驱散了口腔里残留的最后一丝药味,只剩下满满的幸福感在舌尖绽放。“好吃,”她含糊不清地说,眼睛弯成了月牙,里面盛着化不开的笑意,“比饭馆里的还好吃。”
“那当然,”杨震被她的样子逗笑了,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,自己也夹了一块吃起来,“给我家夫人做的,必须是独家秘方,外面想吃都吃不着。”
晚饭的餐桌被杨震特意搬到了阳台上,他搬来那张两人结婚时买的小方桌,又摆上两把藤椅,藤椅的缝隙里还留着去年夏天的阳光味道。晚风穿过纱窗吹进来,带着小区里栀子花的清香,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,和饭菜的香气缠在一起,成了独属于这个傍晚的味道。除了糖醋排骨,还有一盘清炒时蔬,绿油油的菜叶子上还挂着水珠,旁边是一碗冬瓜丸子汤,奶白色的汤里浮着圆润的丸子,都是季洁爱吃的清淡口味。
“多喝点汤,”杨震给她盛了一碗丸子汤,汤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,“这丸子是我用鸡胸肉做的,嫩,好消化。知道你最近肠胃敏感,特意没放太多调料。”
季洁小口喝着汤,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,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,流遍四肢百骸。她的目光落在远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上,那些窗户里透出的光,有的明亮刺眼,有的温暖柔和,有的窗户里还能看到晃动的人影,像是在忙碌着晚餐。每一盏灯下都藏着各自的故事和期盼吧,或许也有像他们一样,在等待中相互扶持的人。她转头看向杨震,他正专注地帮她挑出排骨上的脆骨——他总记得她最爱啃这个,说脆骨嚼起来咯吱咯吱的,有股特别的香味。
“亲爱的,”她轻声开口,声音被晚风吹得轻轻晃晃,“如果……如果这次还是没成呢?”
晚风似乎停顿了一下,阳台上的绿萝叶子也停止了摇晃。杨震抬眸看她,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,反而带着一种了然的温和,像是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。他放下筷子,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,她的指尖还是有点凉,大概是傍晚的风带着凉意,他用掌心把她的手整个裹住,慢慢焐着。
“那我们就再调整,再试试,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像秋日里平静的湖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就像医生说的,放松心态最重要。咱们又不是只为了一个结果才走这段路,对不对?过程里的这些日子,也是咱们日子的一部分啊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她的眼睛,目光认真得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承诺:“这半年,看着你每天喝药,我知道不容易。药有多苦,我尝过一口就记住了,你却要天天喝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这段日子里,我们一起熬药,一起等结果,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,这些本身就很有意义,对不对?就像咱们一起拼过的那些案子,最后破了案当然好,但破案过程里的相互配合,不也是很珍贵的回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