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单上的墨迹未干,却仿佛有千钧之重,压得赵远山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“赵大人,这些脏银,数目着实不小。”慕卿浔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,“若是全部上缴国库,想必圣上会龙颜大悦。但南境百废待兴,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,若能将这笔钱就得用于赈灾,想必更能解圣上燃眉之急。”
赵远山端着茶杯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。
她这是在给他选择,也是在给他挖坑。
钱,他一分都不敢动。可这功劳,他若是不接,眼前的女子恐怕立刻就会让他步上张德彪的后尘。
“夫人说的是。”赵远山放下茶杯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“本官……本官自当将此间详情,原原本本的上奏天听,为夫人请功。”
“功劳是赵大人的。”慕卿浔摇头,“我一个妇道人家,何德何能。若非大人坐镇指挥,调度有方,本夫人也断然不敢斩杀朝廷二品大员。这青阳郡的朗朗乾坤,是大人您还给百姓的。”
赵远山的心脏猛地一抽。
她这是要把自己彻底绑在她的船上!
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,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鸟鸣。
片刻后,静姝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,将一个蜡丸递给了慕卿浔。
慕卿浔捏碎蜡丸,展开里面的纸条,一目十行地扫过。
纸条是墨鸢用墨家独有的密语所写。
“阿浔,京城那位坐不住了。”谢绪凌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,“大祭司那个老鬼,伤还没好利索,就开始给你泼脏水了。”
纸条上的信息简洁明了。
其一,皇帝李承泽再次密召天机阁大祭司,二人彻夜长谈,内容不详。但大祭司随后便在小范围内放出风声,称南境有“拜眼教”余孽活动,恐与天机阁旧部有关,意图搅乱天下。
其二,墨家在京城的情报网查到,南境贪腐集团的背后,牵扯到京中数位王公大臣,其中为首的,正是吏部尚书周康,安远侯慕远山在朝堂上的头号政敌。
“好一招一石二鸟。”谢绪凌的声音冷了几分,“他这是想把皇帝的注意力从他自己身上引开,同时把南境这盆脏水全泼到你身上。让皇帝以为,你是在和天机阁的余孽火拼,最好能借皇帝的手,把你除掉。”
慕卿浔将纸条放在烛火上,看着它化为灰烬。
她抬起头,看向对面的赵远山。
“赵大人,你可知你我如今,已是某些人眼中的待宰羔羊了?”
赵远山一愣。
“京城传来消息。”慕卿浔缓缓开口,“有人在圣上面前进谗言,说南境的瘟疫和民乱,皆是拜眼教的余孽在背后作祟。而我,这位国师夫人,便是冲着那些邪教徒来的。”
赵远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他久历官场,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凶险!
将贪官污吏造成的民怨,嫁祸给虚无缥缈的邪教,这是何等阴毒的手段!如此一来,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,都成了“平叛不力”,甚至是“与邪教勾结”!
“这……这是污蔑!是构陷!”赵远山的声音都有些发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