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循神色一滞。
也确实,他一万个不愿意与王愔之对上,甚至因着徐道覆的关系,他把王愔之当作了一条退路,当实在无路可走之时,就去投王愔之。
好一会,才失神道:“这该如何是好?自我等来番禺以来,招兵买马,收拢俚僚,如今麾下已有劲卒五万。
可是王愔之用兵如神,他志在荆江二州,你我又该去往何处,难不成真一辈子留在广州?”
阶下无人接腔,颇觉为难。
他们实在是被打怕了。
突然卢循目中闪出一抹狠厉,咬牙道:“咱们索性攻打建康,打不过王愔之,还打不过桓玄?”
沈穆夫摆摆手道:“将军千万莫要攻打建康,这并非怕了桓玄,而是北府军虽然支离破碎,实则元气未伤!”
“此话怎讲?”
卢循问道。
沈穆夫道:“北府宿将虽被斩杀一空,桓修大权在握,可内情实非如此。
北府军中下层并未归心于桓氏,仆曾细细推敲过诸如刘裕、孟昶、刘毅、诸葛长民等人,皆为一时英才。
尤以刘寄奴在北府军中颇有号召力,且心性隐忍,素有大志,蛰伏于桓修手下不过是待其一击必杀之机。
仆曾听闻,桓玄即楚王之后,殷仲文、卞范之阴撰九锡、册命等文,朝臣争相劝进。
桓谦曾私问寄奴曰:楚王勋德隆重,朝野之情,咸谓宜代晋祚,卿以为何如?
寄奴曰:楚王,宣武之子,勋德盖世,晋室微弱,民望久移,乘运禅代,有何不可?
谦喜曰:卿谓之可即可耳,遂以寄奴言告玄,玄亦喜!
依仆之见,刘寄奴此辈亦有野望,桓玄不为人臣,必起兵诛玄,操北府之大权,桓玄怎会是刘寄奴的敌手?
其实桓玄诛北府一群老翁,实则为刘寄奴开道耳,若是仆,必不诛北府宿将,而是以高官厚爵养之,堕其心志。
有此老翁掌北府,刘寄奴、刘毅诸将永无出头之日,惜此辈目光短浅,自毁江山。
如今将军远在广州,只怕赶到建康之时,建康已经落在北府军手里了,将军与北府军作战,又有几分胜算?”
“这……”、
卢循一想也是,苦恼道:“荆江二州攻不得,建康也碰不得,莫非降了王愔之?”
沈穆夫道:“即便是降,也不能这样降,否则便是如徐道覆般,被驱为能吏。
仆以为,将来天下之争,乃是王愔之与北府军之争,二者一踞上游,一踞下游,或许互相顾忌。
故而将军可出兵攻江州,把荆州让给王愔之,将军自请为江州刺史,据武昌(今湖北鄂城)观时局变化,届时无论是降王愔之或是投向刘寄奴,可游刃有余!”
卢循迟疑道:“王愔之和刘寄奴也算旧识,二人未必会反目,我若左右逢源,徒若人笑倒也罢了,就怕终为双方不容,不得好死!”
沈穆夫寻思道:“仆曾听闻,王愔之拐了刘寄奴之女,刘寄奴大怒,且这二人皆有野心,早晚兵弋相见。”
卢循沉吟许久,才道:“也罢,无论是王愔之还是北府军,若有檄文传来,立刻攻打江州!”
……
彭城!
王愔之刚刚回来,就召张法顺及幕府诸僚属议事。
张法顺道:“桓玄称帝,何其苍促,怕是被主公逼的,不过却也给主公下了道难题,义兴阳羡的兵力,仅够自保,若强行抽之,主母与基业危矣。
而从彭城发兵,即便水陆并进,至少得十天半月才能兵下建康,况且步军须经广陵京口,若那刘寄奴早一步发动,或会拒主公于江北,不使主公渡江。
如此一来,就得强攻姑孰,时机失矣,仆朝思暮想,亦无良策。”
“无妨!”
王愔之摆摆手道:“即便让刘寄奴抢先一步那又如何,有我在,刘寄奴坐不稳建康,我欲趁此良机,取荆江二州,铲除桓氏爪牙。”
众人暗暗寻思。
从表面上看,王愔之的地盘支离破碎,似乎东一鎯头,西一锤子,但是,如果把水军考虑进去,依托水道,就是一张纵横交错的大网。
再凭着王愔之的名声,一旦收网,网内渔获尽捕矣。
好一会,张法顺叹道:“主公谋虑甚远,仆不如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