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,如今这局势难道还看不出来么?”
城头,闾丘光幽幽道。
慕容德板着脸,径直下了城,往皇宫而去。
众人快步跟上,紧随其后。
甫一进宫,慕容德便顿住了脚步,看向离他最近的闾丘光,欲言又止。
闾丘光躬身行了一大礼,仿佛豁出去了一般,慨然道:“陛下,事已至此,降之勿疑,如此,广固百姓免去一场大难,陛下亦可保全家人。”
慕容德久久不语,才回头看了眼。
闾丘光心领神会地随着慕容德往里走,进入一间宫室之后,慕容德沉默片刻,问道:“君乃春秋名家出身,对局势或有见解?”
“陛下降晋,有三利,不降,则有三不利。”
闾丘光也不遮遮掩掩了,直截了当道。
“君试言之。”
慕容德不置可否。
“陛下若降,则城中守军不用赴死,此皆跟随陛下多年之老人,也是慕容氏元气所在,如何忍心见其家破人亡?此一利也。
王郎志在北伐,其若想一统天下,必得善待陛下,以为表率。
陛下受青州乡人爱戴,战事至今,已近两月,广固以北皆降于魏人,而魏人天生残暴,驱赶青州乡老转输服役,死伤累累,其情其景,实堪悯伤。
若陛下降了王郎,再挟大破拓跋仪之威,收复青州全境,乡老定会念着陛下的好,慕容氏亦能受此遗泽,此三利也。”
说完,闾丘光略微停顿了下,看着慕容德,等待他消化。
慕容德默默思考着。
闾丘光所说的三利,其实都挺有道理。
他身负三千多慕容氏贵族的生死,若随他入驻广固的慕容氏贵族阖家灭亡,那他就是慕容氏的罪人。
他本无大志,是被赶鸭子上架才当了皇帝,又非数典忘宗之徒。
更何况,以区区青州一隅之地,被夹在大晋与大魏之间,早晚要亡,他并非看不清形势。
尤其是自王愔之夺占不其以来,时常会愁的彻夜难眠,如有可能的话,真不愿见到慕容部灭绝。
但是显而易见,落到魏人手里,慕容氏必亡,降了王愔之,或有一线生机。
同时他也认为,闾丘光的说王愔之即便做做样子,也会善待他,甚至给他官职,毕竟天下豪雄都在看着呢。
若他慕容德下场不好,谁还再敢投降?
而且王愔之的麾下,多是一路招降纳叛而来,这又给了他信心。
闾丘光暗暗观察着慕容德的表情,继续劝道:“王郎自出道以来,战无不胜,仁德无双,渐负天下之望,若与其交战,则将兵犹疑,乡老惶恐,此一不利。
广固虽坚,已是孤城一座,迁延日久,资粮渐少,人心易变,终难以保全,此二不利。
陛下亲族,皆在城中,一朝城破,下场堪忧,陛下乃当世豪雄,若落得个宗庙乏飨的境地,实令人痛心也,此三不利。”
慕容德长叹一声,神情悲戚。
闾丘光的劝说,如一支支利箭,悉数射在他的心坎里,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,却不得不承认,言之有理啊。
一座孤城,能守多久?
若不及早降了王愔之,一俟击破魏人,再降就晚了。
更可虑的是,慕容氏有内乱的传统,只怕在绝望之下,会有人作乱,拿他慕容德的项上人头献功。
即便他年纪大了,不是太畏死,也不愿落得个如此窝囊的死法。
眼下的他,没什么选择了。
慕容德犹豫了下,问道:“虽依公之言,若降王愔之,或无生命之忧,但我是鲜卑人,不是他晋人,怕是落不到好啊,毕竟拓跋遵麾下四千余众曾被坑杀。”
闾丘光成竹在胸道:“所以陛下要自赎。”
“哦?如何自赎?”
慕容德忙问道。
闾丘光道:“陛下可与王郎约定共击拓跋仪,虽陛下兵将不多,却皆为锐勇敢战之士,再有我等乡老相助,凑出两万卒配合王郎,可大破拓跋氏。
如此一来,王郎日后岂会亏待陛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