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凡的预感没有错。就在他销毁手稿后的第二个工作日，一场针对他的阴谋风暴，如期而至。
周一上午，红星轧钢厂纪委办公室和厂保卫科，几乎同时收到了内容相同的匿名举报信。信件是手写的，字迹刻意歪扭，仿佛是为了掩盖笔迹。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地址，邮戳显示是从城南某个偏僻邮局寄出的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区工业局的相关科室，也收到了类似的举报信。
举报信的内容，极其恶毒且颇具迷惑性：
“尊敬的红星轧钢厂领导
区工业局领导：
现郑重举报贵厂工程师陈凡，利用职务之便，大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活动，严重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，挖社会主义墙角！
陈凡自恃掌握些许技术，目无厂纪国法，长期利用业余时间，私下为多家外部单位提供所谓‘技术咨询’，并收取高额报酬，每次数额高达数十元甚至上百元！其行为已完全背离一名国家工程师的职责与操守，与旧社会资本家雇用的技术掮客无异！
此外，有理由怀疑陈凡可能利用工作之便，将厂内技术资料私下泄露或倒卖给这些单位，换取个人私利，性质极其恶劣！
陈凡生活腐化，近期购置永久牌自行车等贵重物品，其消费水平与正当收入严重不符，钱财来源十分可疑！
此人作风败坏，与校外女性关系暧昧，却伪装成正人君子，实乃工人阶级队伍的蛀虫！恳请领导立即成立调查组，对陈凡的经济问题、作风问题及其技术来源进行彻查，清除害群之马，维护国家财产安全和工人阶级队伍的纯洁性！
一名心怀正义的革命群众谨上”
这封信可谓歹毒至极！它巧妙地将部分模糊的事实、夸大其词的污蔑、生活细节以及之前的生活作风谣言全部捆绑在一起，编织成一条看似逻辑完整的罪状链。尤其是点出了“红星机电修配厂”这个名字，更增添了几分可信度。
厂纪委书记看到信后，眉头紧锁。涉及工程师，又是经济问题，这事可大可小。他不敢怠慢，立刻拿着信去找了杨厂长和李副厂长。
杨厂长看完信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。李副厂长更是又惊又怒：“胡说八道！这完全是污蔑！陈凡同志的技术水平和贡献有目共睹！他的工程师职称是经过严格程序评定的！这肯定是有人恶意打击报复！”
杨厂长相对冷静一些，他敲着桌子：“老李，你先别激动。举报信提到了具体厂名和大致行为，虽然可能是捏造，但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。否则，万一传到上面去，我们会很被动。”他沉吟片刻，“这样，先由厂纪委和保卫科联合，成立一个内部调查小组，先找陈凡同志谈谈话，了解情况。记住，态度要端正，方法要稳妥，既要对同志负责，也要对事实负责。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，绝不能下结论，更不能影响陈凡同志的日常工作。”
他的指示还算公允，既回应了举报，也定下了谨慎调查的基调。
于是，当天下午，陈凡正在技术科和张工讨论一份图纸时，厂办的一个工作人员面色严肃地出现在门口：“陈凡工程师，厂纪委和保卫科的领导请你过去一下，有点事情需要向你了解情况。”
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。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陈凡。张工的脸色猛地一变，他立刻联想到了什么。
陈凡的心也是往下一沉，但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乱。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。他平静地对张工点点头：“张工，那我先去一下。”
然后，他对来人说：“好的，我马上过去。”
他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，神情镇定自若，仿佛只是去参加一个普通的会议。在众人疑虑、担忧、探究的目光注视下，他步履沉稳地走出了技术科办公室。
风暴，终于直接吹到了他的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