轻松化解了潜在情敌的“威胁”后,陈凡的心境更加沉稳开阔。他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工作中,同时,也以更加敏锐的目光,观察着周围世界正在发生的细微变化。
时间步入七十年代末,冰封的河面下,春潮涌动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可闻。一些不同于以往的气息,开始悄然在社会的毛细血管中弥漫。
陈凡首先从厂里的变化感受到了这种脉搏。
厂部办公楼里,讨论“技术引进”、“合资经营”、“效益考核”这些词汇的频率明显增高。办公室里,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前,开始频繁有领导驻足,手指点向日本、德国甚至美国的方向。一些过去被视为禁区的国外技术期刊和产品样本,开始被有限地引进,放在技术科资料室,虽然借阅仍需审批,但毕竟不再是绝对的禁忌。
一天,李副厂长突然把陈凡叫到办公室,指着桌上几份厚厚的、满是英文的资料,揉着额头说:“小陈啊,部里好不容易弄来的,美国一家公司的连铸设备初步技术资料。咱们厂未来技术改造,这是个方向。可惜啊,咱们厂里这些老家伙,眼睛都瞪瞎了也看不明白几个字。你年轻,脑子活,听说你在学英语?能不能……先试着看看,大致了解一下这东西到底好在哪里?”
陈凡心中一动,接过那沉甸甸的资料。纸张光滑,印刷精美,复杂的图纸和密密麻麻的英文术语,展现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技术世界。他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,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机遇。
“厂长,我英语也是刚学,水平有限,但我一定尽力看懂多少算多少,尽快给您汇报!”陈凡郑重承诺。
从此,他本就繁忙的日程里,又增加了一项雷打不动的任务:学习英语。他不仅跟着收音机里的广播英语学,还托人从外文书店买来了《基础英语》和《机械英语词典》。夜深人静,当四合院陷入沉睡时,他小屋的灯光下,常常响着他压低声音跟读单词、翻阅词典的窸窣声。
张工看到他又开始“折腾”外语,有些不解:“小陈啊,厂里现在项目这么多,你忙得过来吗?学那洋文有啥用?咱们的老底子够吃一辈子了。”
陈凡放下词典,认真地对这位亦师亦友的前辈说:“张工,我感觉时代不一样了。您看,厂里都在讨论引进国外设备了。以后肯定少不了和外国人打交道,看不懂他们的资料,听不懂他们说什么,咱们就要吃亏,就要被人家卡脖子。技术无国界,咱们得学啊,不然就跟不上了。”
张工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,那是一种对知识和新世界的渴望,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,最终叹了口气,拍拍他的肩膀:“你说的也有道理。学吧,多学点总没坏处。就是别太熬了,身体是革命的本钱。”
除了厂里的变化,街面上的景象也在悄然改变。鸽子市比以前更活跃了,出现了一些卖电子表、邓丽君翻录磁带、甚至鲜艳的尼龙袜等“稀罕物”的摊贩,虽然依旧偷偷摸摸,但生命力顽强。人们的穿着虽然还是以蓝、灰、绿为主,但偶尔也能看到年轻姑娘穿着颜色更鲜艳的的确良衬衫,辫子上扎着红色的绸带。
陈凡甚至听说,南方的一些地方,已经出现了“个体户”这个名词。虽然距离他很遥远,但却像一缕新鲜的空气,预示着某种枷锁正在松动。
这些细微的变化,都让陈凡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:一个巨大的、前所未有的变革时代即将来临。技术、知识、乃至未来的经济模式,都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他内心那种紧迫感更加强烈了。仅仅满足于在轧钢厂当一个优秀的技术骨干,是远远不够的。他必须为即将到来的浪潮做好准备,储备更多的知识,掌握更多的技能,甚至是……积累更多的资本。
他停止了危险的私下技术咨询,但寻找安全、合法的新出路的想法,却愈发强烈。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,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可能对未来有用的信息,同时默默等待着,准备着。
时代的脉搏,强劲地跳动起来。而他,决定要成为踏准节拍的那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