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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鸡叫头遍的时候,陈凡就醒了。他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床,生怕惊扰了身旁熟睡的冉秋叶。冬日的晨光还没透进来,屋里黑漆漆的,只有煤炉子的缝隙里透出一点暗红的光。他摸索着往炉子里添了两块蜂窝煤,炉火
"噗
"地一声旺了起来,跳动的火苗把屋子渐渐烘得暖融融的。
等冉秋叶迷迷糊糊醒来时,陈凡已经熬好了一锅稠稠的小米粥,正往桌上端一碟切得细细的咸菜丝,还有两个煮鸡蛋。“哟,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”冉秋叶扶着腰慢慢坐起身,打趣道。她的肚子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圆润,像揣了个沉甸甸的小西瓜。
"你坐着别动,让我来。“陈凡赶紧上前扶住她,在她腰后垫了个软枕,”我伺候你们娘俩是应该的。昨儿晚上孩子闹你没睡好吧?我看你翻来覆去的。
"
"可不是嘛,“冉秋叶揉揉眼睛,”这小家伙半夜里练起拳脚来了,在我肚子里翻跟头呢。
"
吃过早饭,碗筷还没收拾,冉父就提着那个用了多年的竹鸟笼出门了,说是要去公园找老伙计下两盘棋。冉母在厨房里哼着小调刷着碗,哗啦啦的水声伴着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,听着就让人心安。
"秋叶,
"陈凡拉着她在八仙桌旁坐下,桌面上还残留着早饭的余温,“把咱家那个红皮本子拿来吧,就是记礼金那个。
"
"怎么突然要记账?”冉秋叶疑惑地站起身,慢慢走到里屋,从五斗橱最边角已经磨得发白起毛,翻开里面,密密麻麻记着这些年的人情往来和家里的大项开支,每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。
陈凡接过本子,小心翼翼地翻到崭新的一页,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。他又从笔筒里抽出那支英雄牌钢笔,这是他们结婚时冉秋叶送给他的礼物。他拧开笔帽,在纸角试了试水,蓝黑色的墨迹很顺畅。
"爸昨天说的话,我寻思了一晚上。
"他神情认真,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着,
"光说空话不行,得让二老看见实实在在的打算。
"
冉秋叶在他身边坐下,把手轻轻搭在隆起的肚子上,感受着里面偶尔传来的轻微胎动:
"你说,我记着。
"
"先说说我在学校这几年的安排。“陈凡清了清嗓子,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报告,
"头一件,我得争取年年拿三好生。清华一等奖学金有三十块呢,够我一个月饭钱了。食堂里一个肉菜才一毛五,素菜才五分,我省着点吃,每个月还能余出十块八块的寄回来。
"
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,冉秋叶的字迹工整清秀,像她的人一样温婉。她一边记一边轻声念着:
"奖学金三十块,每月寄回十块......
"
"第二件,
"陈凡继续道,手指在桌上比划着,
"除了专业课,我得把英语啃下来。现在引进的外国设备越来越多,会看英文资料特别吃香。张工上次来信还说,厂里新进的德国机床,说明书谁都看不懂,现在还在车间角落里躺着生灰呢。我要把这个硬骨头啃下来,将来准有用。
"
他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表格,线条笔直,像是用尺子比着画的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