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礼的喧嚣与热闹渐渐散去,如同退潮的海水,留下了满地的温馨与沉淀下来的幸福。按照计划,陈凡和冉秋叶并没有在冉家久留,婚礼后的第三天,他们便开始着手搬往厂里分配的那间筒子楼新房。
说是搬家,其实东西并不多。陈凡的行李本就简单,大部分还留在北京的学校宿舍。冉秋叶在娘家的物品,也只收拾了一些贴身的衣物、书籍、以及她珍视的教案和那台作为新婚礼物的收音机。冉母细心地将新缝制的碎花被褥、床单枕套打包好,又塞给他们一对印着喜字的新暖水瓶和几个崭新的搪瓷盆。
“到了新家,好好过日子。”冉父帮着把打包好的行李搬上陈凡借来的三轮车,语气里充满了不舍,但更多的是欣慰和嘱托,“互相体谅,有事多商量。”
“爸,妈,你们放心,我们会常回来看你们的。”冉秋叶拉着母亲的手,眼圈微红。
“快去吧,趁天还早。”冉母拍拍女儿的手,又对陈凡叮嘱,“小凡,秋叶就交给你了。”
陈凡郑重地点点头:“爸,妈,我们会把日子过好的。”
三轮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,载着他们和简单的家当,驶离了承载着冉秋叶成长记忆的四合院,也彻底驶离了那些是与非、恩与怨交织的过往。阳光透过道路两旁梧桐树的枝叶,洒下斑驳的光点,仿佛在为他们的新生活铺路。
筒子楼位于厂区附近,是一栋五层高的红砖建筑,外观朴实,甚至有些陈旧,但在这个住房紧张的时代,能拥有一间独立的住房,已是许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事情。他们的新房在二楼,朝南,虽然只有十几个平方,但对于新婚的他们来说,已经足够。
推开刷着绿漆的木门,一股粉刷过后淡淡的石灰水味道扑面而来。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,墙壁雪白,水泥地面也用拖把拖得发亮。窗户朝南,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进来,将整个房间映照得明亮而温暖。
“虽然小了点,但挺亮堂的。”冉秋叶走进房间,环顾四周,脸上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和满意。
“嗯,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。”陈凡放下手里的行李,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和晾晒的衣物,一种实实在在的“安居”感油然而生。
两人开始动手布置这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窝。靠窗的位置放下木床,铺上崭新的碎花床单和被褥,顿时给房间增添了无限的温馨。床对面靠着墙摆放那张从旧货市场淘来的、兼作书桌和饭桌的方桌,桌角摆上那台上海牌收音机,上面还贴着那张“祝新婚快乐”的红纸条。墙角立起一个简易的衣柜,旁边放着两个摞起来的木箱,用来存放不常用的物品。
陈凡小心翼翼地将张工送的那本《机械设计手册》和几本大学教材,整齐地码放在桌子的一角。冉秋叶则将自己的教案、书籍和那本记录着礼金和家庭规划的硬壳本,放在了另一角。
“你看,这样放好不好?”冉秋叶调整着桌上一个小花瓶的位置,里面插着几支她在路上采的野花。
“挺好。”陈凡笑着看她忙碌,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拥住她,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“以后我在这边看书学习,你在那边备课,咱们互不打扰,又互相陪伴。”
冉秋叶靠在他怀里,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暖和有力的心跳,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填满。这里没有四合院的嘈杂与算计,没有需要时刻提防的阴冷目光,只有他们两个人,和即将到来的孩子。这是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,可以遮风挡雨,安心栖息的港湾。
简单的午饭是在公共厨房做的。筒子楼的厨房是公用的,一排灶台,几家共用。虽然有些拥挤,但也充满了生活气息。邻居们看到新搬来的小夫妻,都热情地打招呼。
“陈工,冉老师,搬过来了?以后就是邻居了,有啥事吱声啊!”
“这灶台火有点慢,用的时候多等会儿。”
“哟,冉老师这肚子,有喜了吧?恭喜恭喜!”
这种纯粹而朴素的邻里关系,让陈凡和冉秋叶都感到十分舒适。他们笑着回应,很快便融入了这个新的环境。
傍晚,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橘红色,透过窗户,洒在布置一新的小家里。陈凡和冉秋叶坐在桌边,吃着简单的晚饭——粥,馒头,还有一小碟冉母让带来的酱菜。
“明天我去供销社看看,买点菜籽,在窗台外面那个小木箱里种点小葱蒜苗。”冉秋叶规划着。
“好,等我周末回来,再把那个有点晃的椅子修一修。”陈凡接口道。
平淡的对话,却充满了对未来日常生活的细致描摹和共同经营的乐趣。物理上的隔离,带来了心理上彻底的放松和自由。他们终于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,不受干扰地,开始经营属于他们自己的,平静而温暖的小日子。这个小小的筒子楼单间,就是他们所有关于幸福梦想的起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