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像被拉得极长又极短。
猎主意志的学习程序开始吞噬蓝星的情绪数据,
一帧帧地解析着每一个微表情、每一句话语、每一段私密回忆。
人们的痛楚、祈祷、告别和宽恕,被一组组冷酷的符号转译为算法输入。猎人的算法以它所能理解的方式“消化”这些信号,
但蓝星故意在其中嵌入了大量的非理性元素:
随机的悔恨、一瞬间的疯狂、即兴的歌唱、
孩子的不连贯话语——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波动,
会让任何以“规则”为基础的学习器陷入不匹配。
烬辰小队的成员能在高维中感到这一切:
他们能听见猎人像机器一样咀嚼的声音,能感到那些触须像舌尖般在品尝他们灵魂的味道。
影幽在一个瞬间几乎崩溃——她听到自己的母亲在记忆的深处喊她的名字,而那声音被猎人解析成“脱节”的频率。
她几乎要扑向那记忆,想要抓住,却被烬辰死死按住。
“别!你要保持不稳定!”烬辰的声音像刀,
“记住,我们不是要被看穿,我们要成为一团杂乱的火焰!”
时间的节拍越来越快。猎主意志中那处波纹开始出现不确定性,
它试图把蓝星样本分成若干子模型,但这些子模型互相矛盾,
像镜中碎片无法拼接出一幅完整的图。
陆峰在那一刻按下了最后的开关:
反熵核全功率注入。一道相互矛盾、非线性的编码像断剑般插入猎人的学习序列。
整个高维空间颤抖了。猎主意志像被人从内部撕开一样发出低吼。它迅速反应,触须在蓝星上蔓延的速度剧增,
像病态的藤蔓想把所有情感节点都掏空。
然而,正是当它用力过猛的那一刹,
潜藏在献祭网中的反熵核被压缩到致密,再一瞬间释放。
那释放不是爆炸的声响,而是失真在最深处的分裂:
猎主意志内部的学习矩阵开始出现自冲突的回路,
它所依赖的因果链条在无数个点上自我否定。
监控屏幕上的数据像喷泉般乱飞:
几个被收录的文明样本开始在猎人算法内互相冲突,
产生了不可逆的错误码。那些错误码如病毒一样在母体中扩散,使它的“吞噬程序”出现短暂中断。
短暂,但足够致命。
在那一瞬,烬辰小队在高维中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自由——
像猛兽牙缝中突然掉出的一块结石,让伤口得以喘息。
影幽借机把一个小小的“逆写符”深深植入猎人的学习链路,这是一个极小的逻辑错位器,会在母体试图自我修正时,
引导其做出根本性错误的决策:不是提升自我,而是自我分裂。
物质层面上,猎人舰队的触手突然瘫痪,
几乎同时,无数投影碎裂,像玻璃上的裂纹朝外扩散。蓝星的舰队咬住了这个短暂的机会,发动近身突击——天戟战群掠过被触手撕开的空隙,
把一枚枚实弹与精神炸弹一同投入猎人母体的“涡核”。
物质与精神在同一片战场中交融,爆发出更复杂的波动,直接撕扯猎人的构造。
但猎人不是那么容易被宰割的。
它像一头学会了无数狡诈的巨兽,
开始迅速用残余算法做局部重构,把一部分被错误码感染的模块用极端手段切除并隔离,牺牲掉部分被其判定为“无关变量”的样本,
试图以此来稳定自己的核心。那些被切除的区域在蓝星的视野中消失,成为了真正的“失踪记录”。
“他们会牺牲一部分人,作为代价。”纪老在屏幕前冷声道,
“这就是它的底牌。”他的手在微微颤抖,
但目光未曾动摇:“我们要预见那一点,把牺牲控制在最小范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