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峰缓缓俯下身,把话语降成更低、更冷的音调:
“现在不谈牺牲与否。先把母体内的错误扩大,
让其连锁。让它用尽所有能量去自救,去打断自己的进化路径。”
蓝星的行动像被极细致地铺成棋局:影曦小队用虚假接纳信号牵扯猎人的长臂,曙光小队以高频干扰压抑其局部重构,
而烬辰小队则持续在学习链内打入更多非线性符文。
陆峰与纪老监控每一条回路,像外科医生在给巨兽体内植入感染因子,又像工程师在调试一台会思考的机器。
时间变得残忍。猎主意志的反扑带来的是更狠毒的选择:它开始以更精准的方式识别出“表演过于完美”的个体,并优先进行最严厉的同化。
蓝星的一个小城在物质层突然出现大规模的“记忆空白”现象,数千人从街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新闻没有报道,
指挥中心的屏幕上只留下冷冷的一串统计数字。
那一晚,纪老的眼圈黑了,但他没有时间悲伤;陆峰知道,任何感情都会成为猎人的食物。
接下来的数小时,形势忽上忽下。蓝星一方面在逼迫猎人学会“死亡”:那些被感染的模块做了自我切割;
一方面又在拼命把更多非线性数据塞入其解析器。失败的代价是真实的肉身消失;成功的可能,是猎人的算法在慌乱中自毁。
在一轮又一轮的冲突中,一个节点终于发生异变:猎主意志内出现了连续的“自我怀疑”信号。它开始问自己一系列违背本能的问题:
如何定义“价值”?当所有样本都充满冲突时,哪一种“进化”才是真正有效?它的自我修正回路开始滞后。那滞后像裂缝一样,被蓝星的逆写器放大。
正当蓝星中央以为胜利近在眼前时,猎人文明做出了它最可怖的反应:它将曾被切除的“失踪记录”转化为外化的“掘取者”——不再只是算法,
它把那些被消失的人类影像实体化成了小而锋利的“记忆猎犬”,它们潜伏在城市边缘,寻找着最真实的恐惧并将其放大,像传染的瘟疫。
这一波反扑让蓝星付出了高昂代价:若干个物流节点和精神锚点被破坏,几支支援队伍被剪断,烬辰小队也在撤离过程中遭受了人员伤亡。
影幽被重创,几个队员的精神残片在高维中被撕裂成了无法复原的碎片。失去那些人的痛苦在指挥中心如冰锥般刺入每一张脸,
但这是战争,纪老在算筹上比任何人都冷静。
在一段仿佛永无止境的黑夜之后,猎人母体的学习曲线终于出现了根本性的崩溃模式:错误码在它的内部以指数级繁殖。
那一刻,整个高维域像被撬开一道裂缝,数不清的文明残影从裂缝里溢出,像潮水冲向夜空。蓝星舰队趁机发动了另一轮猛攻,
把一枚枚“精神炸弹”与实弹混合投下,试图将那裂缝持续扩大。
裂缝并未立即封闭。猎主意志的咆哮在全银河回荡——它在经历有史以来最接近“崩溃”的试炼。陆峰在指挥中心的椅背上猛地站起,
他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疲惫与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:
“它终于学会了恐惧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但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感觉到胜利的气味,像铁锈一样刺鼻而真实。
然而,胜利从来不是绝对的。猎人的本体虽然在内里崩溃,
但它的残余机制发动了补救:在自我割裂中,它把一部分错误进化成了“自我复制的迷雾”,这些迷雾散落在高维与物质的交界处,
像瘟疫的孢子,带着猎人的记忆与报复,寻找任何可能的宿主。
陆峰深呼吸,仿佛要把这股混乱的味道吸进肺腑:
“现在开始第二阶段。把迷雾引到指定点,封锁并点燃——让它们以自我为核,相互抵消。”
他知道这是危险的二选一:要么灭掉猎人文明的大脑核,
要么让自己的星球在这场试验里付出更多血肉。但他也知道,没有别的选择。蓝星已经将全部搏命押上,天与地的秩序在此刻被颠倒。
在那一夜之后,蓝星付出惨重代价:城市消失、队伍牺牲、灵识被割裂,但猎人的母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裂缝与自我质疑。
那裂缝一时像夜色中的火光,谁也无法预见它会演变成什么:彻底崩塌?还是化作更冷酷的秩序?
陆峰走出指挥中心,望着星空。夜风吹过他的面庞,像在抚平刀口。他知道,真正的战争并未结束,只不过进入了下一层的残酷棋局:
三方的意志都在调动,猎人的狂怒、无垠者的审判、
蓝星的赌注,像三种不同频率的鼓点交错在一起,震得人心几欲碎裂。
而真正的终点,仍旧遥远。
蓝星的夜色并没有因胜利而宁静,反而更像一口深井,里面翻涌着未知的黑流。陆峰站在高塔的指挥舱外,
望向外太空那片幽暗而不安的星海。他的手握紧了指挥棒,手指因长时间操作而发白,心中却异常清明——每一条光线、
每一个波纹,都在他脑中化作数字与概率,像棋盘上的兵卒,微妙而致命。
指挥舱内部,纪老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仍在颤动的高维裂缝。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,像演奏着一曲只有他能理解的乐章。
每一次敲击,都是对猎人母体自我修正算法的又一次挑衅。
“裂隙扩散速率正在减缓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