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洁把铜哨证物袋放进保险柜时,指腹蹭过柜门上的划痕。那是去年抓捕毒贩时留下的,如今和无数新旧痕迹交织在一起,像极了这座城市藏着的秘密。走廊里传来周志斌打哈欠的声音,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,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“杨队让把二十年前的纺织厂火灾案宗调出来,”周志斌抱着个纸箱站在门口,额角还沾着灰,“档案室的张静说这案子当时归老贺管,卷宗夹在最底层,差点没找着。”
纸箱里的卷宗封面已经泛黄,"纺织厂宿舍火灾"几个字被水浸过,晕成了模糊的墨团。季洁戴上白手套翻开第一页,火灾现场的照片突然滑落,背面用铅笔写着串潦草的电话号码,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火焰符号。
“这号码查过吗?”她用镊子夹起照片,指尖能感觉到纸背凹凸的纹路,像是反复被人摩挲过。
周志斌凑过来看了眼:“技术科刚比对完,是当年负责现场勘查的消防员李炳军的。不过这人五年前就退休了,听说搬去了郊区养老院。”
这时杨震推门进来,肩上落着层薄灰,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。“苏瑶的妹妹苏婉来做补充笔录,”他把外套搭在椅背上,露出胳膊上换过药的纱布,“说苏瑶二十年前声带手术后,有个男人总去医院看她,戴金丝眼镜,每次都留下束白菊。”
季洁的目光落在卷宗里的火灾损失清单上,"纺织厂仓库"一栏被红笔圈出,旁边写着"账册缺失"。她忽然想起城西公园案里没找到的仓库账本,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:“周睿当年是技术员,会不会接触过厂里的财务账册?”
“刚让韩丽去查纺织厂的旧财务记录,”杨震端起桌上的冷咖啡,眉头皱了皱又放下,“养老院那边回话了,李炳军上周摔断了腿,现在在市一院住院。”
市一院住院部三楼的病房里,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老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李炳军躺在病床上,右腿打着石膏,看见警察进来时,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,随即又黯淡下去。
“二十年前纺织厂的火,不是意外吧?”季洁把火灾现场照片放在床头柜上,特意露出背面的电话号码。
老人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,输液管里的药水顿了顿。“那天晚上风大,”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,“仓库堆着的棉纱先着的火,我们到的时候,整栋楼都烧起来了。”
“可周睿的宿舍在二楼,离仓库最远。”杨震注意到老人枕头下露出半截蓝色布角,像是某种制服的残片,“你在现场看到什么了?”
李炳军沉默了半晌,忽然掀开被子想去够床头柜的水杯,季洁伸手扶住他时,摸到老人手腕上有道月牙形的疤痕。“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,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“从火场里跑出来,手里拎着个铁皮盒子,眼镜片都碎了还攥着不放。”
“铁皮盒子里是什么?”
“不知道,”老人的目光飘向窗外,住院楼前的玉兰树正落着花瓣,“但我在仓库废墟里捡到过这个。”他从枕头下摸出枚锈迹斑斑的钥匙,形状和纺织厂仓库的锁孔吻合。
季洁接过钥匙时,发现上面缠着根细红绳,绳结处还沾着点焦黑的布屑。“这钥匙你为什么留着?”
“那男人跑的时候掉的,”李炳军的声音突然发颤,“后来有人找过我,塞了五千块钱让我别说出去。那人也戴金丝眼镜,跟周睿长得很像,就是年轻点。”
年轻的金丝眼镜?季洁和杨震对视一眼,都想到了周树伟。
回到警局时,韩丽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,见他们进来,猛地站起来:“杨队,纺织厂的旧账册找到了!在档案馆的废弃柜里,有几本被烧得只剩边角,但能看出上面记着大量资金往来,付款方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压得很低,“是现在的城建局副局长,张大力。”
卷宗里的张大力年轻时照片掉了出来,季洁捡起来的瞬间,呼吸猛地一滞。照片上的男人站在纺织厂门口,胸前别着先进工作者的奖章,身后跟着的正是周睿,手里捧着厚厚的技术资料。
“张大力当年是车间主任,”杨震调出张大力的履历,“周睿的研究成果被他拿去评了先进,这就是周睿说的"背叛"?”
技术科突然打来电话,技术刘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:“季姐,李炳军那枚钥匙上的红绳里,提取到了微量皮肤组织!DNA和周睿的部分吻合,还有另一个人的——和张大力的DNA完全匹配!”
季洁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突然想起李炳军说的铁皮盒子。周睿从火场里抢出来的,会不会就是记录着张大力挪用公款的账册?而张大力找李炳军封口,是怕当年的黑幕被揭开。
“查张大力和周树伟的关系,”杨震抓起车钥匙,“还有,去纺织厂仓库,用那枚钥匙试试。”
纺织厂的仓库铁门比上次来时更锈了,锁孔里结着层灰。季洁把钥匙插进去,"咔哒"一声轻响,锁开了。推开门的瞬间,一股浓重的霉味涌出来,角落里的铁架上堆着些破旧的棉纱,和二十年前火灾现场照片里的场景几乎一样。
“看这里。”杨震的手电筒光柱落在墙角,那里有块松动的地砖,边缘沾着新鲜的泥土。他蹲下身掀开地砖,
盒子里没有账册,只有一叠泛黄的举报信,收信人是当年的纪委部门,每封信的末尾都签着周睿的名字,却没有一封寄出的邮戳。最底下压着张诊断书,是周树伟十岁时的,诊断结果是自闭症,医生批注里写着"父长期家暴,母离家出走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