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豹已经被我们控制。”杨震打断他,踢了踢地上的人,“他后颈有鹰纹,错不了。”
李斌还坐在地上,肩膀抖得像筛糠。季洁走过去,蹲在他面前:“你以为王豹是来帮你的?他是豹哥的人,李炳军把偷棉纱的账本交出来时,供出了不少当年帮他销赃的人,其中就有豹哥的亲戚。豹哥让王豹跟着你,不是为了帮你报仇,是为了让你顶罪,顺便……”她顿了顿,看着李斌惨白的脸,“顺便除掉你这个知道太多事的麻烦。”
李斌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血丝:“不可能……他说帮我杀了周树伟,杀了你们……”
“杀了我们?”季洁冷笑一声,指了指周围,“你看看这地方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杀了我们,你觉得王豹会留着你?”
警笛声从远处传来,越来越近。红蓝交替的灯光穿透黑暗,在破旧的厂房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。李斌的眼神彻底垮了,他低下头,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,发出压抑的呜咽声,像头困在陷阱里的野兽。
杨震走到季洁身边,帮她拍掉裤腿上的灰尘,指尖碰到她刚才被蹭破的掌心,动作顿了顿:“媳妇儿,疼吗?”
季洁摇摇头,看着被巡逻警察押走的李斌和王豹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火灾现场。烧焦的棉纱堆里,除了那只红色的塑料凉鞋,还埋着半块没烧完的玉佩,后来查明是李超的。当时没人在意,现在想来,或许那时就藏着线索,只是被时光的灰烬盖住了。
“你说,李超的死,会不会也不是意外?”季洁轻声问。
杨震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,沉默了一会儿:“等审完王豹就知道了。豹哥在监狱里都能指挥越狱,当年要在外面做点什么,不难。”他握住季洁的手,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刚才的寒意,“别想太多,支援的人来了,我们先处理下车子。”
拖车很快赶到,将撞坏的警车拖走。季洁和杨震坐上了另一辆巡逻车,往家的方向驶去。车窗上的裂痕还在眼前晃动,刚才那把砍刀劈下来的声音,像根刺扎在耳膜里。
巡逻车驶过熟悉的巷子口,季洁看见父母家的灯还亮着,暖黄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钻出来,在地上映出个小小的方块。她忽然觉得很累,不是身体上的疲惫,是心里的。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罪恶,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所有人,二十年前的火没烧干净,现在又借着夜色冒了出来。
“明天一早,我去会会豹哥。”杨震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不管是李超的死,还是王豹的动机,总得查清楚。”
季洁点点头,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。巡逻车的座椅很硬,不如他们自己的警车舒服,但身边人的体温很踏实。窗外的路灯依旧暖黄,像小时候纺织厂宿舍外的光,只是这一次,她知道光的背后不仅有桂花的甜香,还有需要他们亲手斩断的阴影。
车子停在巷口,那盏老旧的路灯下,两个身影又出现了。季母手里还攥着那件薄外套,季父背着双手,脚边放着个保温杯,大概是怕他们回来晚了,特意热着的茶水。
看到他们从巡逻车里下来,两位老人快步迎上来。季母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,摸到季洁破了皮的掌心时,眼圈一下子红了:“怎么回事?又受伤了?”
“妈,小擦伤,没事。”季洁笑着把手藏到身后,“车子在路上被石头蹭了下,换了辆车回来,让你们担心了。”
季父没说话,只是把保温杯递给杨震,里面是温热的蜂蜜水。他拍了拍杨震的胳膊,力度比刚才重了些,像是在确认他真的没事。
走进院子时,石榴树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。季洁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,灯光从窗帘里透出来,温柔得像层纱。她忽然想起李斌刚才的话,想起他提到的那个三岁的侄女。或许,他们追寻真相的意义,不仅是为了告慰逝者,更是为了让活着的人能安心地站在这样的灯光下,不必被过去的阴影纠缠。
客厅里的吊扇还在慢悠悠地转着,季母已经去厨房找碘伏和创可贴了。季父打开电视,新闻里正在播晚间天气预报,说明天会是个晴天。杨震帮季洁处理着掌心的伤口,碘伏擦上去有些刺痛,季洁却没躲。
“明天会很忙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嗯。”杨震应着,用纱布轻轻裹住她的手,“但忙完了,就能睡个安稳觉了。”
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,落在八仙桌的蓝边粗瓷碗上,碗沿的磕碰处闪着微光。季洁看着杨震认真的侧脸,忽然觉得,无论暗巷里有多少枪声,只要身边有这个人,有身后这盏灯,就总有勇气把剩下的路走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