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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痴情帝宠关我什么事20(1 / 2)

蜀地的圣旨刚刚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出,墨迹未干,夜色正浓。

玄宗却了无睡意,白日里被权谋暂时压下的疑虑,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如同鬼魅般复苏,啃噬着他的心神。

高力士在旁轻声劝道:“圣人,便是天大的事,也容明日再议吧。您连日操劳,龙体要紧啊!”

他抬眸看向玄宗,看着老主子在烛火下愈发显得憔悴苍老的面容,心疼不已:“万事都没有您的圣体安康重要。退一万步讲,无论是何时知晓的身世,她如今的一切,不都还是要仰赖您的圣意天恩吗?”

“您是天下之主,说她是前太子遗孤,她才能是。”

这番话,如同在浑浊的水中投入了一颗明矾,让玄宗纷乱焦躁的心绪瞬间沉淀,心头也清晰了不少。

是啊,如今该是长安对他有所求才是。

玄宗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,方才那片刻的惊慌失措瞬间被帝王固有的权术心计迅速取代。

他缓缓坐直了身体,靠在龙榻的软枕上,虽然面色依旧疲惫,但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,“明日传边敬义前来。”

翌日天刚蒙蒙亮,蜀中行在的偏殿还笼罩在破晓前的寒意中。

边敬义已经跪在了外间,内心如同这清晨的天气,忐忑不安。

他这位曾经的潼关监军,自那日从潼关连夜奔回京城,将潼关将破京城不稳的噩耗呈报御前后,心境便再未真正的平复过。

他带去的那份急报,可以说是直接促成了圣人决意西狩。

虽然当时被圣人赞了句尽忠职守,但这一路西行风餐露宿,銮驾颠簸,随行队伍怨声载道,更有马嵬坡那般惊心动魄的变故,谁能保证圣人心中没有怨气。

尤其是之前当潼关守住的消息传来,边敬义更是惶恐,他害怕圣人会将这一路的狼狈与风波,迁怒于他这个带来坏消息的始作俑者身上。

边敬义知道自己还能活着,大概是因为马嵬坡那晚他舍身挡在了圣人面前,那点忠勇让圣人留着他一条命。

可潼关大捷的战报传来后,边敬义又觉得自己要脑袋搬家了。

就在心绪不宁之际,内侍传唤,边敬义连忙收敛心神,垂首趋步入内,再次跪倒在玄宗榻前。

“奴婢给圣人请安。”

玄宗已经起身,披着一件常服,坐在案几后,目光落在边敬义身上,带着一种审视的平静,让人看不出喜怒。

“你从潼关来,”玄宗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与朕说说,那守将长安,究竟是个怎样的人?”

边敬义心头猛地一跳。

果然是问这个!

他伏低身子,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无数念头。

如实禀报他与长安并无深交,甚至因监军身份可能还有些微妙隔阂?

不,不行!

那样会显得他这个监军无能,更会让圣人觉得他之前在潼关时没有做好监视。

边敬义想着随着战报而来的那些传闻,影影绰绰,却又让人浮想联翩,再看此刻圣人显然对长安极为关注……

心思急转间,不过是一个叩首,边敬义就有了决断。

他再抬头时,脸上便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慨与熟稔,

“回圣人,将军确乃人中龙凤,非常人也。”

边敬义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诉说着,“潼关危殆之时,奴婢曾与将军一同登上城楼,并肩御敌。”

“突然出现的叛军攻势如潮,箭矢如雨,将军却毫无惧色,更亲自挽弓射杀叛军骁将,极大地鼓舞了士气。”

说罢便稍稍停顿,仿佛在组织语言,实则是在观察玄宗的反应,见圣人听得专注,便继续润色。

“奴婢在潼关任监军时,观将军重情重义,对麾下士卒极为爱护,每有赏赐多分与将士,对待城中百姓亦能秋毫无犯。”

“就在那日守城的间隙,她还与奴婢说起,深知守土卫国之责,不敢有负皇恩,定要守住这咽喉要塞之地,以死报效朝廷。”

话里话外,全都是共历生死的袍泽之情,并将长安塑造成一个能力出众,忠勇可靠且念及皇恩的将领形象。

边敬义刻意回避了涉及长安身世的敏感话题,只强调守关之战的忠勇。

这是最稳妥的回答,因为守关之战得到了圣人的奖赏,封赏的旨意传遍了行宫,这么夸谁也挑不出错处。

玄宗静静地听着,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,但那双阅尽人心的眼睛深处却掠过一丝了然。

边敬义的话真假参半,那刻意营造的亲近感瞒不过他,但他也并未点破。

因为此刻,他需要这样一个纽带。

一个既了解潼关情况,又在表面上与长安有交情,能够替他传递关怀的人。

边敬义,这个因促成西狩而内心不安,急于表现忠诚的监军,正是最合适的人选。

玄宗缓缓开口:“如此说来,你与长安倒是有几分并肩作战的情谊。”

边敬义心头一紧,连忙俯首:“奴婢不敢妄称情谊,只是钦佩潼关守将。”

玄宗点了点头,脸上竟露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神色,“如今长安初掌节钺,镇守要冲,身边皆是军旅粗人,怕是少有能体恤她辛苦的。”

他话锋一转,看着边敬义:“你既与她有旧,又熟悉潼关事务,便再跑一趟吧。”

边敬义一愣。

玄宗:“带上蜀中新贡的蜀锦百匹,上等药材若干,再取朕桌上那对玉如意一并带去,就说是朕赏赐的,念她辛苦劳累,望她善自珍重,勿负朕望。”

顿了顿,语气更加深沉,带着一种祖辈的关切,“也勿要让朕记挂忧心。”

边敬义瞬间明白了玄宗的用意,叩首领命。

玄宗叹息了一声,“你此去是以故旧探望之名,多与她叙谈,看看她有何难处,需要些什么,回来都细细报与朕知。”

边敬义再次跪拜,恭敬领命而去。

“去吧。”玄宗挥了挥手,重新靠回软枕闭上了眼睛,仿佛只是安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
可躬身退出偏殿的边敬义,此刻的心情也没比刚才等死时好上多少。

来时,他步履沉重如同赴死。

此刻离去,脚步依旧虚浮,心也悬在了半空,落不到实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