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不敢居功。”
“不敢?”太后轻笑,“连哀家侄儿的府邸都敢查,还有你不敢的事?”
姜淮跪伏在地:“臣依法办案。”
“好一个依法办案。”珠帘晃动,太后缓步走出,“那你告诉哀家,依法,哀家该当何罪?”
殿内死寂。宫人们屏住呼吸。
“太后何出此言?”
“哀家那侄儿建府的银子,是哀家给的。”太后俯视着他,“怎么,姜大人要连哀家一起查办?”
姜淮抬头,直视凤颜:“若太后果真挪用漕银,臣...依法当奏。”
四目相对,空气凝固。
突然,太后笑了:“起来吧。哀家试探你呢。”
她转身从案上取过一本奏折:“这是哀家侄儿的请罪折子。十万两银子,他今日已全部补缴入库。”
姜淮怔住。
“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太后淡淡道,“觉得哀家包庇亲属?可你要明白,水至清则无鱼。有些事,不是非黑即白。”
她将奏折递给他:“刘余伏法,东厂整顿,已经够了。剩下的,慢慢来。”
从慈宁宫出来,姜淮在宫道上遇见首辅杨廷和。老人披着厚厚的披风,面色苍白。
“太后召见你了?”
“是。”
杨廷和咳嗽几声:“她是不是说,水至清则无鱼?”
姜淮惊讶:“首辅如何得知?”
“二十年前,你父亲查漕案时,太后也是这么说的。”杨廷和望着宫墙,“当年你父亲不听劝,非要一查到底,结果...”
“结果如何?”
杨廷和摇头不语,只是又咳嗽起来。
回到府中,姜淮在一箱旧书稿中,他找到一本泛黄的日记。
“...永康三年四月初七,漕案牵出皇亲。太后召见,言‘水至清则无鱼’。吾答‘然水浊则鱼死’...”
“...四月十五,停职待参。然吾心无悔...”
日记到此中断。
他合上日记,心潮澎湃。原来走过的路,如今他又走了一遍。
“大人,”管家在门外禀报,“靖安侯世子求见。”
来的竟是靖安侯的独子张焕,一身风尘,显然刚赶远路。
“姜叔,”张焕递上一封血书,“父亲让我务必亲手交给您。”
血书是松江港一个将死的老兵所写,指证刘余不仅通倭,还暗中扶持新的漕帮头目,正是太后的远房侄孙,赵继宗。
姜淮手一颤。太后的示好,原来是为了这个。
“父亲还说,”张焕压低声音,“倭寇下次来袭,就在三日后。”
“消息可靠?”
“我们在倭寇中有内应。”
姜淮立即更衣进宫。但这一次,宫门守卫拦住了他:
“姜大人,太后有旨,今夜任何人不得入宫。”
他心一沉,太后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快。
回到都察院,他连夜召集亲信:
“倭寇三日后袭击松江,我必须立即面圣。但现在宫门已闭...”
“下官有办法。”一个年轻御史站出来,“神武门当值的侍卫统领,是下官的表兄。”
子时三刻,姜淮从神武门偏门潜入宫中。养心殿还亮着灯,皇帝果然还在批阅奏章。
听完禀报,皇帝沉默良久:“你可知赵继宗是太后最疼爱的侄孙?”
“臣知道。”
“那你可知,若动了他,太后绝不会善罢甘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