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合上本子，目光越过他的肩膀，仿佛已经看到了遥远的北京：“我就在想，你坐在清华的教室里，听着最有学问的教授讲课，在那么大的图书馆看书...多好。“
这时，她腹中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。陈凡把手贴上去，感受着那奇妙的胎动。
“可惜...“他声音发涩。
“可惜什么？“冉秋叶把他的手按得更紧，“孩子会以你为荣。等他长大了，我就指着清华的照片告诉他，你爸爸是从咱们这筒子楼考进去的。“
夜幕降临，邻居们渐渐散去。夫妻俩就着昏黄的灯光，继续研究那份入学须知。
“学校说可以申请助学金。“陈凡指着其中一行小字。
“咱们不申请。“冉秋叶斩钉截铁，“你忘了？厂里答应给你留职，每个月还有十八块五的基本工资。我算过了，够用。“
陈凡知道她在逞强。他悄悄打听过，生孩子住院要五十块，奶粉票难弄，黑市价格高得吓人。
“我可以接点翻译的活儿...“他盘算着。
“先把书读好！“她瞪他一眼，随即又软下语气，“等你毕业就好了。机械系的毕业生，听说分配工作都是好单位。“
夜深了，冉秋叶终于列完清单，满意地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页。陈凡打来洗脚水，看着她浮肿的脚踝，心里酸涩难言。
“到了学校，记得先去拍张照片寄回来。“她弯腰试水温，声音闷闷的，“让孩子知道他爸爸上大学时的样子。“
“每周都写信。“
“嗯。“
“照顾好自己。“
“你也是。“
窗外，一轮明月高悬。陈凡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，她的手还无意识地搭在小腹上。他想起通知书上那句“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贡献力量“，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，又很轻。
大学的门已经敞开，门后是知识的海洋，是无限的可能。而身后，是这个需要他守护的小家。他轻轻握住妻子的手，在心里发誓——这两副担子，他都要稳稳地挑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