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瞅着快入冬了,北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。陈凡裹紧了棉大衣,刚从郊区一个厂子谈完项目回来,自行车把手上挂着的公文包被风吹得直晃荡。他这心里头还琢磨着刚才那个液压系统改造的技术细节,没成想,在胡同口叫人给拦下了。
拦他的是个半大老头,缩着脖子,抄着手,脸冻得发青,是前院的老孙头,平时没啥来往,就见面点个头的交情。
“陈……陈经理,”老孙头搓着手,有点局促地凑过来,压低了声音,“跟您说个事儿。”
陈凡捏住车闸,一只脚支在地上:“孙大爷,您说,啥事?”
老孙头左右瞅了瞅,跟做贼似的:“就……就那个许大茂,他……他出来了!”
陈凡心里咯噔一下,面上却没露出来:“哦?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就前两天!悄没声儿回来的。”老孙头撇撇嘴,“您是没瞧见那德行,瘦得跟猴儿似的,眼珠子抠抠着,看人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邪气。在院里转悠也不咋跟人说话。可我瞧着……他老是斜着眼往您原先那屋,还有您现在这方向瞅。”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我估摸着,他指定是听说您如今发达了,心里头不痛快,憋着坏呢!您可得留点神!”
陈凡点点头,从兜里掏出半包没拆封的“大前门”,塞到老孙头手里:“谢了您呐,孙大爷,我心里有数。天儿冷,您拿着抽。”
老孙头推辞了两下,还是揣进了兜里,连声道谢,佝偻着身子赶紧走了。
陈凡推着自行车往家走,脸上的平静慢慢褪去,眉头微微蹙起。许大茂出来了,这倒不算太意外,他那个投机倒把的罪名,判了这些年也差不多了。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。老孙头的话,他信了七八分。许大茂那人,他太了解了,心眼比针鼻儿还小,睚眦必报。自己在里头吃了几年牢饭,出来一看,当年那个被他瞧不起、甚至屡次陷害的陈凡,居然混得风生水起,成了人人尊敬的“陈经理”,他心里能平衡才怪。
晚上吃饭的时候,陈凡把这事儿跟冉秋叶说了。冉秋叶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,脸上掠过一丝担忧:“他出来了?会不会……再来找咱们麻烦?”当年那些谣言风波,她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憋屈。
陈凡给她碗里夹了块肉,语气轻松:“放心,翻不起什么大浪。他现在就是个刑满释放人员,要钱没钱,要人没人,能干啥?顶多在背后嚼嚼舌根,使点小绊子。咱们现在不是当年在四合院那会儿了,不怕他。”
话是这么说,陈凡心里还是留了意。他私下跟赵卫国叮嘱了几句,让他注意着点,特别是跟客户打交道的时候,多留个心眼,别让人钻了空子。
果不其然,没过几天,赵卫国就气冲冲地回来了。“凡哥,真让你料着了!许大茂那孙子,真他妈不是东西!”
原来,赵卫国正在跟城南一家纺织厂谈一个旧织布机电气化改造的项目,本来都快谈妥了,今天对方厂里的一个设备科长突然变得支支吾吾,说什么“还要再考虑考虑”。赵卫国觉得不对劲,托了关系一打听,才知道是许大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,找到那个科长,阴阳怪气地说什么“启明科技”的老板陈凡,以前在四合院怎么怎么不合群,怎么怎么算计邻居,甚至暗示陈凡的“第一桶金”来路不正,是靠投机倒把发的家。
“那王八蛋,满嘴喷粪!”赵卫国气得脸通红,“要不是想着咱们公司的形象,我非揍他不可!”
陈凡听完,反而笑了。他给赵卫国倒了杯水:“消消气,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。他也就这点能耐了,造谣生事,老一套。”
“可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,那个科长好像有点信了!”赵卫国还是愤愤不平。
“信了又如何?”陈凡靠在椅背上,神态自若,“咱们是靠实打实的技术和信誉吃饭,不是靠他许大茂几句话就能抹黑的。你明天再去一趟纺织厂,直接找他们厂长,把咱们做过的成功案例,还有街道、区里给咱们的表彰材料,大大方方地摆出来。再告诉他,咱们欢迎任何形式的调查,身正不怕影子斜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里透出一丝冷意:“另外,卫国,你去找一下街道派出所的王警官,就是上次来处理咱们公司被小偷撬门那个。把许大茂造谣、试图破坏咱们正常经营的情况,以反映问题的形式,跟他提一下。不用要求他们做什么,就是备个案,让官方知道有这么个不稳定分子在活动。”
赵卫国眼睛一亮:“我明白了凡哥!这叫先礼后兵,既展示了咱们的底气,又给他上了个眼药!高,实在是高!”
接下来的发展,果然如陈凡所料。赵卫国按照陈凡的吩咐,直接找到纺织厂厂长,一番坦诚沟通,加上过硬的技术方案和信誉背书,那个厂长当场就拍了板,合同照签不误。而派出所那边,王警官听了赵卫国反映的情况,虽然没直接去找许大茂,但在一次街道的治安联防会上,不点名地提醒了一下,要警惕某些刑满释放人员不安分守己,扰乱市场经济秩序。
许大茂这下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。他发现自己那套搬弄是非的老办法,在如今的陈凡面前,简直不堪一击。人家根本不屑于跟他正面冲突,直接用实力和规则就把他摁死了。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,所有的恶意都打在了空处,反而惹来周围人更多鄙夷的目光。他只能缩在那个更加破败、寒冷的四合院里,对着墙壁咬牙切齿,却连陈凡的面都见不着,更别提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了。这种无力感和挫败感,比他在监狱里干活时还难受。
陈凡听到赵卫国反馈回来的消息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继续低头看他手里的技术图纸。许大茂在他眼里,已经彻底成了一个无关紧要、只能在阴沟里扑腾的过去式。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,有些人被碾碎了,而有些人,正驾驭着车轮,奔向更远的地方。